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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篇名诵 | 方明诵咏王之涣《凉州词》

 雷声 2021-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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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诵:方 明  雷 声
演唱:张晓农

撰文/制作:雷 声

对视着。
我与你。
就在这似火的骄阳里!
只有我与你。
远眺,你只是大漠中的一个土丘;近观,你只是大漠上的一堵残墙,苇土作基,黄土夯就,白刺簇拥,衰朽,颓败,形销骨立,犹如时光之遗骸。
对视着。
我与你。
就在这似火的骄阳里!
只有我与你。
你拖着宽厚的阴影,呈现着决绝的苍老和凝重。你的后面是荒漠戈壁,再远处是耸立的祁连山,山巅的云横卧于千年白雪之上,仿佛是忧郁孤独的国王。几只苍鹰从峡谷中飞过来,绕着关隘飞翔盘旋,然后便消失在苍茫的云烟之中。黄沙白草无语,大河风声消隐,就连偶尔出现在你身边的雪狐,也匆匆地踏着梅花碎步,轻轻地蹩足钻进红柳丛中……
你就是一堵墙,黄土夯筑的墙。
你就是一堵墙,沉默无言的墙,比岁月还古老的墙,你就这么裸露地横亘在我的面前。
你说你是一座城,叫小方盘城,面积有600多平方米,开西、北两门。
走近你,端详你,抚摸你,那深陷于泥土中的昆虫残骸,那褐黄色的烟熏火燎的痕迹,那涂抹着鸟粪陈旧斑驳的裂缝,还有那默默倚靠在墙角的几枝红柳,以及摇曳着阳光月色的骆驼刺,所有这一切都被黄昏的天光笼罩,黯然、静谧,朦胧、幽密,呈现出一股憂古的渺幻与苍茫……
我确信:你就一座尚未倾圮的千年老城,一座黄土夯筑的边城。
你说你是一座关,叫玉门关。秦时明月汉时关。“汉时关”指的就是你和你的兄弟阳关,是你们哥儿俩在这浩瀚大漠守卫着汉唐的边疆。走出你的大门,那就是古代的西域——天狼星寒冷的光辉永恒地照耀着的那片山河大地。
近近地坐在你身边,好让我的影子能深深地打进你的身上,好让我的耳朵能清清楚楚地听你诉说。
聊聊吧。我说。
聊啥?你问。
前世今生,你的。
你指给我看西北以北的漠野。
你告诉我:公元前111年,是汉武帝开通西域道路、设置河西四郡时修建了你。因西域输入玉石要取道于此,你因而得名“玉门”。玉门,就是玉石通过之门。在汉朝以后,你和你的兄弟阳关就成了“楚河汉界”,两关以西就是西域,出关入关都要在这里交换通关文牒。历史上,你一直是交通要塞和兵家必争之地。
你给我讲西域三十六国的战乱纷争,你给我讲张骞两次出使西域的奇迹,你给我讲唐玄奘偷渡玉门关西天取经的艰辛,你给我讲了一大堆难记的国名、地名、民族的名字,还有僧侣、马帮、驼队、商人、学者、强盗、盗马贼、盗墓贼、旅行家、冒险者,还有梵文、巴利文、吐火罗文……与西域有关的名词互相纠缠叠压,纷纷扰扰有如渺远的星斗,从历史的时空中飞舞而来,坠入我的心河。
唯独,你没有给我讲诗歌,关于你的诗歌!
风起了。很凉。
沙扬了。很疼。
你问我打哪儿来。
北京。我答。
你问我来干啥?
看看你。我答。
你说你老了,没啥好看的。
我说,你越老越有味道。
你不语。
我给你背诗,一首又一首,都是你的诗。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好妒忌你哟,玉门关!真不明白,一生只留下六首绝句的王之涣,为什么偏偏给你写了一首《凉州词》。
你不语。
骄阳下,你独自兀立。有大雁绕过,鸣叫着向远方飞去,仿佛带走了许多生命的痕迹。很难想象,这里曾经的熙熙攘攘;很难想象,这里曾经的战鼓如雷。 
纵目天地,只见北面远山一抹,如梦如幻,缥缈天际,那是马鬃山;山之南便有长城一痕,近而远,古而今,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是一行气势雄浑的边塞诗,都是一曲无头无尾凄婉悲凉的绝唱。天风浩荡,大漠苍茫,这起伏跌宕的旋律震撼古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威慑力量。它融入山脉,融入天地,它是天空和大地交媾而分娩的一条巨龙。远处还有一座座烽燧,隐隐约约的轮廓随着长城一字排开,像巨鲸浮出海面的脊梁。
大河、长风、黄沙、飞雪,羌笛,杨柳,孤城,狼烟。一首《凉州词》,在苍苍茫茫的天地间,描绘出一幅波澜壮阔的画面。
这就是羌笛声声催人泪的玉门关吗?
这就是塞外几度生白发的玉门关吗?  
呼吸着大汉的风,风,没有一星一点的温柔;仰望着盛唐的云,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婉,空旷的戈壁,除了荒凉还是荒凉。
玉门关啊,站在你面前,仿佛就站在了历史的风雨烟云中。在这里,没有时间的节点,没有岁月的迷茫,有的只是对生命的回顾。  
无论是遥远的西汉,还是曾经的盛唐,你都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隘口。这里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前沿,这里是将士们戍守边关的阵地。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豪杰在这里沉剑戈壁,有多少文人骚客在这里留下历史墨痕。
诗仙李白为你作《关山月》:“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李白为你唱《子夜吴歌》:“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七绝圣手”王昌龄为你作《从军行》》:“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岑参为你唱《玉门关盖将军歌》:“玉门关城迥且孤,黄沙万里白草枯。”
戴叔伦为你奏《塞上曲》:“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陆游在江南水乡为你作《夜坐水次 》词:“玉门关,拂云城,何时连营插汉旌?白头书生未可轻,不死令君看太平。”
晏几道放下身价为你吟诵:“飞鸿影里,捣衣砧外,总是玉关情。”要知道,他可是北宋宰相晏殊的七公子啊。

好羡慕你啊,玉门关,是你那铮铮铁骨感动了这些巨匠!

对视着。
我与你。
就在飞扬的风沙里!
只有我与你。
在你面前,静下心来,仄耳倾听,那箭矢簇雨的呼啸,那烈烈战马的长嘶,那古燧上的缕缕狼烟,那城楼上的声声角鸣,那剑戈撞击的铿铿锵锵,都会从远方传来,从历史深处传来。汉唐不是晚清。汉武唐宗都是气宇雄瞻、视野宏阔的一代霸主,有囊括四海之鸿志,吮纳八面来风之襟怀。
玉门关啊,你既是御敌的盾牌,又是友谊的窗口。这里,驰骋过班超、李广的萧萧战马,飞扬过霍去病的猎猎族旗,也游弋过氤氲缠绵云蒸霞蔚的释家经幡,飘扬过细君公主和解忧公主的彩幡锦帜。门开门闭,吐纳着中西文明;锁启锁落,凝聚着战争的阴云。文明与野蛮在这里厮杀,智慧和愚昧在这里格斗,友谊和仇恨在这里交织,痛苦和欢乐在这里分娩。每一道雄关都张扬着国家的尊严,每一座烽燧都燃烧过民族的浩气。如今,这里断了驼铃,哑了羌笛,灭了篝火,是一片沉重的寂寥。如今,你被风沙撕去了皮,剔净了肉,你被烈日吸尽了血,只留下一架嶙峋的骨架,而你虽死犹未瞑目,就是用这副残存的骨架仍然倔强地支撑着一个巍然庞大的雄关,仍然倔强地支撑起大汉盛唐的尊严,仍然倔强地支撑起一段用方块字垒起的历史!
这就是黄沙百战穿金甲的玉门关!
这就不破楼兰终不还的玉门关!

这就是少年从军泪千行,功成名就白马闲的玉门关!

对视着。
我与你。
就在这如血的残阳里!
只有我与你。
风也悲嘶,云也悲嘶,却不闻胡马的悲嘶;沙也狂啸,尘也狂啸,却不闻边卒的狂啸。梦幻中,关楼里白发将军的战袍,垛堞上戍卒飘动的衣袂,化作凄凉哀婉的羌笛声。
是《折杨柳》,还是《凉州词》?是中原白发慈母泪,还是闺中妇人怨?
山路遥遥。
水路遥遥。
风路遥遥。
雨路遥遥。
何处觅故乡?
大山隔绝。
戈壁隔绝。
荒漠隔绝。
断鸿声里,听羌笛悲切。
这笛声从城楼上飞出,这笛声幽怨又哀伤,仿佛是在诉说绵绵的思乡之苦,仿佛是诉说孤守边关的厌倦之情。戍边的士兵啊,多么希望这笛声能够穿越万水千山,让亲人听到,让君王听到,让天下所有的人都听到。只可惜,天路遥遥,这笛声只有自己听到,只有诗人听到,只有苍天听到。
在幽怨的羌笛声中,我分明听到了那悠悠的思念;在羌笛的哀怨声中,我分明看到了郁郁的柔情。莫非,你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妻儿?莫非,你想起了昔日中秋之夜娇妻相伴、小儿绕膝的情景?只可惜,今日中秋夜,两两空望月。

我问:“金戈铁马,万里破敌,究竟为何?”

答曰:“为国!”慷慨激昂,激昂飞扬。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然而,万里长征人未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舍小家就是保大家,卫国就是保家!

一阵风沙,惊醒梦幻,放眼望去,那段千年老墙仍然挺立在这片废墟上。残垣脚下,梭梭柴摇曳着悲怆,骆驼刺摇曳着凄凉,红柳摇曳着孤独。

对视着。
我与你。
就在这猎猎的长风里!
只有我与你。
玉门关啊,在你面前只有沉重的思考,还有被岁月照亮的忧伤。千年前的繁华落尽,苍天大地将人世的兴衰交给了一堵墙,让它在空旷幽深的时空中诉说沧桑。

无字的老墙,写满了无字的感慨唏嘘。那里有匈奴突厥的锦幡,那里有戍边将士的刀枪,那里有边塞诗人的翰墨,那里有羌笛的幽怨哀伤,那里有僧侣取经的背影,那里有西去的驼队客商……

风吹过来。风从西域那边吹过来。暮色中,各种各样的影子在动:祁连山的影子,苍崖云树的影子,沙丘和荒草的影子,狐狸和跳跳鼠的影子,匈奴人月氏人的影子,红衣喇嘛白袍穆斯林的影子,苍穹式的毡房蒙古包的影子,楼房水塔的影子,冰川河流海子的影子,历史与现实的影子,佛国经幡与滚滚红尘的影子。影子纠缠着影子,连绵起伏,像流水般在黑暗中游弋漂移。隐约中,我听到影子背后的声音,仿佛是沙场上的鸣镝,仿佛是鼙鼓羌笛的哀怨,也仿佛是万千鼙鼓怪兽发出的呼啸。
大风过后,天地一片岺寂,思想一片空濛,只觉得历史的车轮在风沙中仍然不停地转动。  
这一刻,看不清玉门关的沧桑,也看不到那条如苍龙般蜿蜒起伏的古长城,更听不到那条汩汩流淌的疏勒河在风沙中发出的一声哀鸣。
这一刻,如同走入自己的心灵深处,微微地闭上双眼,让心穿越自己的思想,追随着心灵的回归。抬眼望望残垣,奇异地想,这残垣断壁,就像一架古老的钢琴,只要拂去尘埃,十指轻弹,就会奏响浩浩荡荡的历史回声,就会释放出一曲曲悲歌、爱歌、恨歌和生命之歌。可是,十指弹弹墙面,一点音响都没有,历史哑默了,故事干瘪了,传奇枯萎了!然而,我依然感到有一股气传导给我的神经,那是汉唐的雄风,那是怆然傲岸的民族精神!
千百年的日升与千百年的日落,都随着风沙沉淀在脚下,我看不到秦时明月的风雅,却感受着玉门关的刚毅与柔软。尽管如今的玉门关只是一种历史的象征,但它的存在永远是一种不朽的意象。  
没有了烽火狼烟,没有了生离死别,没有了连年战火,玉门关就像一个安静的老者,站在历史的背后,向我微笑。
或许,他早已看淡了岁月更迭,朝代变迁;
或许,他就是一个历史见证者,正站在风雨中笑看过往。  
长风几度,胡雁哀鸣。战鼓几声,短歌送行。所有的故事都历历在目,但所有的过往都挨不过时间的流逝。只有玉门关依旧还在,只有梭梭柴与骆驼刺依旧还在,只有沙棘和红柳依旧还在,只有塞外的长风依旧猎猎地吹,但风霜如剑、动荡不安的岁月早已远去。
汉时关哟,这可是汉武帝的玉门关吗?
转过身时,不由得喃喃自语:
历史是什么?历史是一种精神,人文精神,人文情操。
不死的是唐诗宋词,不灭的是汉唐雄气,横贯天地,漫溢史书,拔节生长,一代一代!

(辛丑年正月初八写于大都锦湖园)

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

王之涣(唐)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译文

远远奔流而来的黄河,好象与白云连在一起,玉门关孤零零地耸峙在高山之中,显得孤峭冷寂。何必用羌笛吹起那哀怨的杨柳曲去埋怨春光迟迟呢,原来玉门关一带春风是吹不到的啊!

朗诵者简介:

       方明,1941年出生,本名叫崔明德,北京人。曾任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部主任,播音指导,并任中国播音学研究会会长。1956年10月入中央广播事业感技术人员训练班学习无线电发射专业,1958年4月调至中央控制室录音科任录音员,1960年4月调至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任播音员。1961年,北京电视大学中文系肄业。历任中央台播音部副组长、副主任、主任播音员。曾被推荐为第五届全国青联特邀委员。1985年曾被评为全国广播电视系统优秀工作者。1992年起享受政府特殊津贴。曾先后承担了陈毅、周恩来、毛泽东等领导人治丧期间的主要播音任务,多次参加天安门国庆游行和阅兵实况转播工作。除参加日常新闻类、专题类、文艺类播音及教学工作外还经常参加党和国家重要会议及阅兵、重大仪式的播音转播工作。参加播音的许多节目曾获得“亚广联文化基金会奖”、“全国首届录像片大赛一等奖”、“全国第三届电视文艺“星光杯”一等奖”、“1992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首届播音主持作品政府一等奖”等各种奖项。如《流水操》、《清明上河图》、《黎明前的交响》曾获“亚广联文化基金奖”;通讯《在大海中永生——邓小平同志骨灰撒放记》获中国播音与主持作品一等奖。

演唱者简介:

张晓农教授,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广西大学艺术学院院长,学术带头人。现任教育部艺术类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国教育学会音乐教育分会理事,全国高师声乐学术委员会副主任,陕西音乐家协会理事,陕西诗词学会顾问。广西大学文艺学研究生导师,广西艺术学院音乐学研究生导师,陕西师范大学艺术学、音乐学研究生导师。历任教育部专业比赛评委及历届省级青年歌手大赛评委。曾任陕西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常务副院长。

作者简介:

       雷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开始文学创作和从事新闻工作,作品多次在全国获奖。1989年出版新闻学专著《新新闻体写作》一书,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周谷城为该书题写书名;1990年北京亚运会撰写的通讯《如烟的梦后,是黎明》,获得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并被收入亚运文献集《亚运在北京》一书;1994年,撰写9集电视片《康居》,北京市委、市政府颁发荣誉证书予以表彰;2013年,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其大型摄影散文集《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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