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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外公/王云

 运河儿女 2021-04-19

文/王云

三外公

三外公是我母亲的叔叔,我的母亲有两个叔叔,我们称之为二外公、三外公。
我外公叫刘怀青,二外公叫刘怀良,三外公叫刘怀山。三外公身材高大,粗眉大眼,丰神飘洒,器宇轩昂。用丰神飘洒、器宇轩昂形容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似乎不合适,但三外公给我的印象就是“丰神飘洒”、“器宇轩昂”。他识字不多,粗通文脉,但有社会经验,通事理,懂人情世故。

三外公住的房子紧挨着我外公家,外公家是前后两进屋的一个小四合院,中间是一个小天井,天井地面铺的是箩底方砖,西边的厢房是锅灶,西厢房外是一棵高高大大的皂荚树,母亲经常从外婆家带皂角回来浆洗衣服(过去,农民穷,没有钱买肥皂、洗衣粉,就把皂角捶烂了浆洗衣裳,这很环保);外公的东厢房就是三外公家,他家顶头午开门,一进大门,迎面是锅灶,支两样小锅,锅台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往里走,是用芦菲隔开的一个小卧室,芦菲墙上贴着革命宣传画,记得有《红灯记》李玉和手拿矿灯、铁梅摆造型的画像,里间就是三外公睡觉的地方,仅可容一人转身,三外公家西墙上有一扇木窗,正对着外公家的天井。顺着三外公家向南,沿着两边篱笆隔开的弯弯曲曲的小路,就到外婆家“新房子”了,“新房子”高高大大的三间,是为舅舅娶亲准备的。顺着三外公家向东,就是二外公家,再向东,就是一个码头,他们几家淘米、洗菜、汰衣裳、挑吃水就在这个码头上,码头所在的大河他们称之为东大河。《高邮县志》上,这条河叫“赫旺河”,是车逻公社与伯勤公社的界河。

三外公没有娶亲生子,这么一个仪表堂堂、器宇轩昂的人,没有娶亲生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也没有问过母亲。但他对我们这些外孙子倒是很好。

小时候,我生性腼腆,怕喊人(称呼长辈),现在想想,这是很不好的,俗话说“喊人不折本,舌头打个滚”。每每去外婆家,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姨娘都不怎么喊,看到他们,头一低就过去了,他们也不计较。但是如果看到三外公,不称呼他,他就逗我了,故意大声说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我不认识嘛,怎么不喊人?”,常常弄得我面红耳赤,不知所措。这时候,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极其尴尬。
每年年初二,去外公家拜年,我母亲都给两个叔叔也带拜年礼,这是风俗。说是带礼,其实就是一包大京果。年前,买好散装大京果,正月初二拜年时,爸爸用柔软的麻版纸包好一包分量一斤左右的大京果,上面用四四方方的一片红纸盖着,并用细绳成十字型交叉扎紧,我们拎着去外公家。说是拜年,其实是“明恭维、暗糟蹋”,给三外公的礼,都是我送给他,这时候,我会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恭喜三外公”,三外公就会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角钱给我当压岁钱。三外公一般不办年饭,总是在年初三早晨,给我们端上一碗他亲手包的仔油大圆子,其时,我睡在外婆家还没有起床,一碗热腾腾的仔油大圆子已经放到床头,我睡眼惺忪的咬一口大圆子,那个香喷喷的味道就甭提了,打一个嘴巴子都舍不得丢。

联产承包后,家家户户都翻造了房屋,舅舅们都拆了旧屋砌新房子了,三外公在大形势下,也在老屋后面,靠近池塘处砌了三间小屋。砌房用的材料是三外公似喜鹊衔柴做窝一样的慢慢聚起来的。一个冬天的傍晚,西北风刮得紧,我们一家正准备吃晚饭,只见我家通向庄外的西边小路上,一个人打着号子挑着一担芦柴向我家而来,到了家门口,我们才看清是三外公,原来他是去上河湖滨草滩拾柴的,在车逻渡口错过了一班渡船,回来迟了。察黑才到我家,我妈妈为他盛了一碗晚饭粥,三外公热乎乎吃完,我们一家人极力挽留他过一宿,他就是不同意,担上芦柴,向东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后来母亲说,三外公拾的芦柴是为盖新屋用的。

三外公会一点厨艺,是无师自通,办几桌酒不在话下,他自己也买了几桌碗盏,靠做厨子谋生,后来,他到太丰学校食堂当锅,吃住都在学校里。他既是炊事员,也是“保安”。真正是“看门带打钟,烧火带剥葱”,暑假期间,他就看学校,也不回家,以校为家胜似家。太丰学校换了新校长,他就从学校回来了。

三外公晚年就靠打零工谋生,他从没有到那个侄女儿家吃一顿饭,过过一天,六十三岁那年他离开了人世间。三外公的一生是平平淡淡的一生,也是清清爽爽的一生。三外公,你在天国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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