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之殇：南刘寄奴、北刘寄奴

本草之殇：南刘寄奴、北刘寄奴

整编：京城老半

微信：beijing7788123

初稿：2020年05月31日

修订：2021年03月10日

感悟：中医，是一场人生的修行。

刘寄奴，是唯一一味用皇帝名字命名的汉民族医药。宋高祖刘裕“伐薪射蛇”这一典故为历代本草专著多有记载，明代陈嘉谟、李时珍、倪朱谟、卢之颐等等均有表述。如《本草蒙筌》中就说“原因刘裕小名寄奴，用此以治金疮获效，竟指名曰刘寄奴草也”。又，南宋郑樵《通志》云：江南人，因汉时谓刘为卯金刀，乃呼刘为金。故又称此草为金寄奴。植物为药，在汉文化中多有传奇故事，供人茶余饭后聊为谈资，实不足为奇，这只是一个副产品而已。往高大处讲或可谓深厚的历史底蕴，但实际上除了作为噱头卖点之外，对其临床使用并无意义。严肃的事情来了，据《本草品汇精要》、《本草纲目》记载，刘寄奴入药早在南北朝刘宋《名医别录》已有记载，但刘文泰、李时珍此言未必为实。目力所及，刘寄奴首见于《雷公炮炙论》，但其植物形态的描述则是首见于唐代药典《新修本草》。

据《新修本草》，刘寄奴“茎似艾蒿，长三、四尺，叶似兰草尖长，子似稗而细，一茎上有数穗，叶互生。”之后宋代《本草图经》中记载更为详细“刘寄奴草，生江南，今河中府、孟州、汉中亦有之。春生苗，茎似艾蒿，上有四棱，高三、二尺以来。叶青似柳，四月开碎小黄白花，形如瓦松，七月结实似黍而细，一茎上有数穗，互生，根淡紫色似莴苣。六月、七月采，苗、花、子通用也。”并载有附图“滁州刘寄奴”。苏敬、苏颂所载的刘寄奴植物基源实际为菊科植物奇蒿 Atemisia anomala S. Moore. 习称南刘寄奴。再如《经史证类备急本草》所载的刘寄奴也是南刘寄奴。可以确认，奇蒿 Atemisia anomala S. Moore，也就是南刘寄奴实际上是古人药用刘寄奴的主流产品，是真正道地的刘寄奴。但是，而今2020版《药典》仅收录北刘寄奴，其来源为玄参科植物阴行草Siphonostegia chinensis Benth.。

阴行草为名始载于清代《植物名实图考》，载：“阴行草，丛生，茎硬有节，褐黑色，有微刺，细叶，花苞似小罂，上有岐，瓣如金樱子形而深绿；开小黄花，略似豆花，...滇南谓之金钟茵陈，既肖其实行，亦闻名易晓。”吴其濬说“滇南谓之金钟茵陈”，即明代《滇南本草》将阴行草称为“金钟茵陈”。此外，明代李中立《本草原始》中所载刘寄奴图也为阴行草，李氏注曰“市卖干刘寄奴草形”更是明确记载了远在明代就已经将阴行草混为刘寄奴使用。阴行草在清代又被称为“山茵陈”，《本经逢原》，载：“茵陈...一种生子如铃者，名山茵陈”，《本草求真》也讲“若生子如铃，则为山茵陈矣。专于杀虫，及治口疮。”北宋《本草图经》及明代《本草纲目》也载有山茵陈，但苏颂、时珍两位所言的山茵陈实际为野生茵陈的别称，与清代张璐、黄宫绣所讲的阴行草的山茵陈又有所不同，需要甄别，以免混淆。

古人药用刘寄奴也存在同名异物的混淆错乱现象，除了菊科植物奇蒿之外，如韩保昇《蜀本草》载：“今出越州，蒿之类也。高四五尺，叶似菊，其花白色，其实黄白色作穗，夏收苗，日干之。”该记载可能是菊科植物白苞蒿 Artemisia actiflora Wall.ex DC. ；《植物名实图考》又讲湖南连翘（黄海棠）Hypericum ascyron Linn. 为“黄花刘寄奴”；《本草纲目》中讲“刘寄奴一茎直上。...其子细长，亦如苦荬子”，实际为菊科植物华泽兰 Eupatorium chinense L. 。以上种种历史状态延续至今，也就造成了目前市场刘寄奴药材的地域性差别。广东使用菊科植物白苞蒿 Artemisia actiflora Wall.ex DC.为刘寄奴，又称为广东刘寄奴、也被称为南刘寄奴；江浙闽徽使用菊科植物奇蒿 Artemisia anomala S. Moore.，习称南刘寄奴；北方地区药用玄参科植物阴行草Siphonostegia chinensis Benth.则称为北刘寄奴。现今的刘寄奴的来源远比古代更加复杂。

在古代本草上，最初的刘寄奴以主破血下胀、治疗金疮为用。已知古时刘寄奴主流商品为菊科植物奇蒿，所以现今第10版高等医药院校教材《中药学》中所记载的刘寄奴来源就有菊科植物奇蒿，也包括菊科植物白苞蒿，也就是南刘寄奴，功效为“散瘀止痛，疗伤止血，破血通经，化食消积”，《中药学》的如此编写是贴合历史情况的。《药典》却不收录刘寄奴，只收录了北刘寄奴，即玄参科植物阴行草，功效为“活血祛瘀，通经止痛，凉血，止血，清热利湿”。对比两个权威性的中药专著，不难发现二者对刘寄奴收录的差异，南北刘寄奴在功效表达上也有区别，两者都有活血散淤、通经止痛、疗伤止血的作用，南刘寄奴尚有化食消积的作用，北刘寄奴又可清热利湿。现代有研究证实南刘寄奴与北刘寄奴在活血化瘀方面的药理作用无明显差异。也有研究认为，两者无论从来源、性状、成分还是功能主治方面都存在着很大差别。一段令人眼花缭乱的历史故事，两者未解的差别之谜。刘寄奴，尚有待更多的深入研究。

附录：

1）菊科植物奇蒿 Atemisia anomala S. Moore. 习称南刘寄奴。

2）玄参科植物阴行草Siphonostegia chinensis Benth.习称北刘寄奴。

3）菊科植物白苞蒿 Artemisia actiflora Wall.ex DC. 习称南刘寄奴、广州刘寄奴。

无问中西，不管南北，

不事先站队，不预设立场，

不在乎黑白，还是其他的五颜六色，

只在乎客观事实，只对客观事实负责。

奇蒿 Atemisia anomala S. Moore.

阴行草Siphonostegia chinensis Ben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