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朝,大明宫宣政殿内似乎格外肃静。李隆基刚一落座,就怒容满面道:“监察御史周子谅何在?” “周子谅,什么叫'首尾三麟六十年,两角犊子自狂颠,龙蛇相斗血成川’?!你给朕说说清楚!”说完,就将一个奏折狠狠摔到了周子谅面前。原来,周子谅上书指责牛仙客时,引用了武则天时期的三句谶语,大意是两角犊子,牛也;牛性干政,就会导致龙蛇相斗,血流成河。周子谅引用这三句谶语,本是为了加强奏书的说服力,但他不知道,他无意之中却犯了李隆基的大忌。要知道,经历过武周夺唐、神龙政变、唐隆政变、先天政变等一系列宫廷政变的李隆基,最反感忌讳的,就是劳什子的谶纬预言!面对李隆基的勃然大怒,周子谅心中大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周子谅本就有些口吃,慌乱之下,愈发结结巴巴道:“陛下息怒,微臣只是想说,牛仙客没有宰相之才,不宜入相……”“大胆,你竟敢顾左右而言他!朕只问你,你引用这三句话,居心何在?” “陛下息怒,陛下教训的是,微臣不该引用这三句话,不过,微臣绝无其他意思,微臣只想说,牛仙客不是相才,请陛下三思。”面对李隆基的盛怒,周子谅的心反而渐渐定了下来。或许,因为心底无私,所以光明坦荡。倒是一旁的王维,不由握紧了拳头,替周子谅捏了一把汗。朝堂上一片肃杀之气,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大臣们无不低头顿首,连大气都不敢出。忽然,李林甫向前跨了一步,向李隆基毕恭毕敬道:“陛下,臣有一事不解,周子谅只是监察御史,却敢当众指责宰相,冒犯陛下?臣以为,周子谅定是受人指使,才会口出狂言。陛下英明,请陛下明察。”李林甫这番话,无疑是给李隆基心中的怒火又浇了一把油。李隆基的目光冷冷地从群臣面前扫过,有意无意地在张九龄身上停了一停,转头看着高力士,沉声道:“传令下去,周子谅乱用谶语,居心叵测,杖责四十!”“杖责四十?”周子谅眼前一黑,差点一个趔趄,不顾李隆基的怒气,义正言辞道:“陛下说微臣乱用谶语,微臣知错,但微臣绝无二心,请陛下明鉴。奏书所言,皆出自忠心,也是监察御史应尽之责……” 不容周子谅再说下去,李林甫就冷冷地打断了他:“周子谅,你竟还敢顶撞皇上?来人!将周子谅拖下去,杖责四十!”看到李林甫为自己出头,牛仙客耷拉着大脑袋,心头暗暗得意。这一切,王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没有办法为周子谅分担丝毫。他知道,按眼下李隆基和李林甫的态势,任何想帮周子谅求情的人,就只有一个下场——被扣上周子谅同党的帽子,和周子谅一起被杖责!李林甫话音刚落,行刑的侍卫就将周子谅拖了出去,宣政殿外传来一声又一声“噼噼啪啪”的杖责声。周子谅咬紧嘴唇,一声不吭。这板子既打在周子谅身上,也打在有良知的群臣心上。只不过,面对李隆基的盛怒和李林甫的挑拨,谁也不敢出列为周子谅求情。不知过了多久,周子谅被重新拖了回来,摁倒在地上。他的衣衫上早已是血迹模糊,惨不忍睹。看着趴在地上的周子谅,李隆基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周子谅,你可知罪?”周子谅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但听到李隆基如此发问,依然坚持着抬起头来,声音微弱道:“陛下,微臣从未居心叵测,只想禀告陛下,牛仙客不宜入相。”李隆基没有听清,问李林甫道:“李相,周子谅口中何言?”李林甫忙上前大声道:“陛下,周子谅非但不知罪,还继续当廷指责宰相。臣以为,周子谅定是受人指使,仗着有人撑腰,才敢口出妄言。”李隆基最恨臣子嘴硬,再加上李林甫这样添油加醋一说,原本缓和下去的怒气又“腾”的蹿了上来,不假思索道:“来人,再杖责四十,朕倒要看看,周子谅知不知罪!”“陛下,万万不可!”李隆基话音刚落,张九龄上前一步出列道,“陛下,周子谅素来耿直,罪不至此。若再杖责四十,恐有性命之忧呐,请陛下手下留情。”李隆基皱了皱眉,看来李林甫说得没错,周子谅果然是受人指使,而指使他的人,正是张九龄。他定是被罢相后心生怨气,视牛仙客为眼中钉,所以……正当李隆基不置可否时,李林甫干笑了一声道:“陛下请息怒,保重圣躬要紧。既然张右丞为周子谅求情了,且让周子谅闭门思过,改日发落不迟。”李林甫明白,周子谅本就体弱,挨了四十板子后,估计也活不久了。再说了,他的目标并非周子谅,而是张九龄,他要借周子谅引出张九龄。既然张九龄已经出列,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么?“既然李相也求情了,朕就饶他死罪。传令下去,将周子谅流放瀼州,速速启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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