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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唐宋词:“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

 三个小布丁 2021-04-21
在两宋词史上,能比较完整地表现出自我一生行藏出处、心态情感变化的,一般认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朱敦儒,另外一个是辛弃疾
苏东坡是新词风的开拓者,这当然是肯定的,他扩大了词的表现功能,甚至是他开拓了抒情自我化的方向,但他还没有将自我完整的人生历程和整个精神世界写进词中,他把另一半写在他的诗里,他给自己的诗词做了分工:词用来言情,诗用来言志和叙事。

(片时欢笑且相亲)
其实李清照跟苏东坡一样。
因为辛弃疾要大说特说,所以,在辛弃疾之前,我们要先简单说一说朱敦儒。
朱敦儒(1081-1159,这个时间点可以大致记一下,他比辛弃疾年长约60岁,比陆游约年长40岁),字希真,洛阳人,早年隐居不仕,后历任兵部郎中临安府通判、秘书郎、都官员外郎、两浙东路提点刑狱、鸿胪少卿等。
朱敦儒的贡献在于他进一步发挥了词体抒情言志的功能,不仅用词来抒发自我的人生感受,而且以词表现社会现实,在他手里,诗词的功能渐渐趋向合二为一,这实际上给后来辛弃疾开了路。

(人情薄如秋云)
但我不喜欢朱敦儒。
听着《岳飞传》长大的我,对秦桧深恶痛绝,绍兴十六年(1146年),秦桧等人陷害李光等主战派,朱敦儒因“与李光交通”被罢官,到绍兴十九年(1149年)致仕,在嘉禾隐居。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他以75岁高龄被秦桧起用为鸿胪少卿,但起用还不到一个月,秦桧突然死去,他第二天就被罢免致仕。这让我对他始终提不起兴趣,觉得他该是个有人格污点的坏人,坏人的词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直到后来发现我喜欢的词人里,陆游、辛弃疾都受过他的影响——

(被打脸的秦桧跪像)
比如陆游的《卜算子·咏梅》跟他的《卜算子·古涧一枝梅》风神相似;辛弃疾曾在写《念奴娇》时明确说是“效朱希真体”,这才渐渐拿了他的词来认真读。
朱敦儒的词留下来了二百多首(246),按时间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早年词风秾艳精巧;中年的词风激昂慷慨;晚年的词风颓废消极。所以,我们说,他的词,是写他的人生的,这与辛弃疾类似!
早年词风秾艳精巧,是因为他出身不错,家中富有,于是他早年曾有一段狎妓冶游、寻访山川名胜的生活;到中年南渡后,朱敦儒起初站在主战派一边,所作之词比较具有现实意义,比如《相见欢·金陵城上西楼》中的“中原乱,簪缨散,几时收?试倩悲风吹泪过扬州”颇为感人,但主战对于南宋皇帝来说,明显不合时宜,于是他转变了;到晚年,朱敦儒过着闲居生活,于是词中充满了浮生若梦的消极与诗酒放浪的颓废。比如本文要读的这首《西江月·世事短如春梦》,全词如下:

(万事原来有命)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浮生如梦,这是这首词的总基调,我们很难确定这首词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从积极方面说,它是一首大彻大悟的词;从消极面说,它是放浪颓废的。

(世事短如春梦)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世间事哪里有什么对错,因为它只是春梦一场,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世间人哪里有什么人情,那只不过是如秋天的云彩,既淡又薄,全无真情在内。

(幸遇三杯酒好)
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所以,世间万事都不值得计较,劳心是没有价值的,算计是没有价值的。因为世间万事都是命中注定的,是由冥冥之中的命运之手操控的。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正是因此,人要及时行乐,如果幸运遇到好酒,就尽兴欢饮,恰巧遇到一朵小花开了,就尽兴欣赏。

(况逢一朵花新)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享受当下,立意当下,眼前能够欢乐就先欢乐,眼前能够亲热就先亲热。明天和未来不值得期待,因为明天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了。
这首词所表达的东西,或者我们可以说这是一个已过古稀之年的人生大智慧,或者我们可以说这是一个消极颓废的人的世事牢骚,对于现实,也不能说没有意义,因为,至少它也有“享受当下”的积极态度在内。
无论如何,朱敦儒都值得一读,至少他把自己的人生放在了词内,表达人生,正是文学的最重要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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