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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坡:袜底酥·鞋底板

 圆角望 2021-04-23

江南小吃“袜底酥”“鞋底板”听上去很陋,吃起来倒有点儿带劲。

图片袜底酥

江南古镇卖千篇一律的旅游纪念品及小吃,被人诟病已久。诟病归诟病,能大幅改观的不多。究其原因,恐与其还有相当的市场空间足以“活”下去有关吧,真要叫它滚一边去,也难,比如“袜底酥”。

跟猫屎咖啡、鸭屎香单枞等相似,“袜底酥”听上去很陋,吃起来倒有点儿带劲。

这个名称当然是从“袜”上剥来的,不过,谁也捋不清其确切来历;但至少,先有袜子后有“袜底酥”,乃是常识。

中国人什么时候开始穿袜子的?一般来说,先秦的人大都“跣足”,也就是光脚(穿鞋);到了汉代,穿袜子的记载开始多了。然而,我们需要了解的是,当时的袜子是否等同于当今的袜子。隋炀帝写过一首格调轻浮的诗:“步缓知无力,脸曼动馀娇。锦袖淮南舞,宝袜楚宫腰。”看清楚了没有?这里的“袜子”是穿在腰部的,相当于腰带或抹肚——肚兜,用来绑住凸出的肚皮。与当今的袜子有交集的“袜子”,应写作“襪子”。东汉末年刘熙在《释名》中称:“襪,末也。在脚末也。”这就对了。

倘在老早的古代,把“韈”“韤”“襪子”,或简写或混写于“袜”,后果就严重了:一是人家觉得一个男同志过于关注女同志的腰带、肚兜干啥,作风不太正派嘛;二是像腰带、肚兜这样大尺度的“袜底酥”,谁也做不了,谁也买不到。

远古的襪子进化到当今的袜子,是个漫长的过程。袜子,就形状而言,有粽形、绑腿形、枕头形等;就材质而言,有皮、罗、绢、丝、麻、棉、毡、织锦等。

马王堆等汉墓出土的文物表明,那时袜子的雏形已有了,可惜能与“袜底酥”恰如其分地挂上钩的时机还不成熟。宋人陶穀《清异录》:“唐制,立冬进千重袜,其法用罗帛十余层,锦夹络之。”我以为,唐朝的“千重袜”才是“袜底酥”重要的比附对象!

图片袜底酥

要成为一只合格的“袜底酥”,不光要符合现代袜子的型制和形态,还得与袜子的基本肌理相呼应,比如,最好是苎麻织或粗线织的而不是丝织或尼龙织的,这样才能充分体现其原始性、粗鄙性和民间性;丰富的层次来自于多重折叠;油酥入伙是松脆的保证,否则“酥”字无法落实;把握烘烤节点以保证它在将焦不焦的时刻出炉;色泽控制在黄金与紫金之间……

许多人把“糕贵乎松,饼利于薄”(《闲情偶记》)奉为经典,当然是不错的。但过于执著,谅无必要。薄,是一种空间概念,是一种技术手段,也是一种富有想象力的美味定格,但不完全代表吃口标准——薄如蝉翼的卷饼(裹烤鸭)或少馅的茯苓饼,好吃吗?我从来不会多看它一眼。因此,把“袜底酥”定位于“不厚的薄饼”,良有以也。

其实,尽管都市食品店里卖“袜底酥”司空见惯,不过它们都被标注为“椒盐酥饼”而弃“袜底”之名如敝履。我不知道这是出于何种考量,或许它正是“围城心理”的反动——城里的人只想待在城里,城外的人只想待在城外;可以不精致的地方有意精致,能够精致的地方有意不精致。商场上从来不拒生意,有意思的只是“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的实用作派。

涉足古镇的游客,实际上更像个“舌游”者。“袜底酥”的香、脆、小、巧、野;再加几粒芝麻仿佛小孩子脸上的雀斑,陡增烂漫的天真,正好讨他们喜欢。吃不饱,吃了还想吃;吃不了,兜着走……为兜售“袜底酥”的小老板所乐见。

“鞋底板”,是一种与“袜底酥”同一所“学校”毕业的小吃。谁是学长,谁是学弟,较难界定。

“鞋底板”的面积显然比“袜底酥”大。不是吗,鞋子的尺寸本应大于袜子。不是任何鞋子的鞋底都能成为“鞋底板”的模板,在上点年纪的人看来,“鞋底板”对应的只是布鞋,还是配了手工针纳的鞋底——留着鲜明针脚轨迹,有欠规整,有欠平顺,这些才是出炉后的“鞋底板”应有的状态。它跟“袜底酥”的区别在于:厚一些;大一些,笨一些,拙一些;表面有几个圈——这是分层产生的自然裂缝;脆而不松,硬而有韧;葱花、盐粒、酥油交互而产生的味觉刺激有点儿粗暴……

图片鞋底板

“鞋底板”与“袜底酥”还有个无法相提并论的差异——“袜底酥”商店有卖,而“鞋底板”几乎只在单位自营的食堂里出售。

如果说“袜底酥”体现的是农民的巧思,那“鞋底板”则体现了工人的拙实。

非要在两者中站队的话,我选择“鞋底板”。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平民化的“鞋底板”,时有时无,甚至索性不再抛头露面——这是偏好它的吃货之“痛点”。于是,“教我如何不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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