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诗人档案
唐鸿南卷 黎山·黎寨·黎人(组章) 他们,一群群的。生怕那天丢失了,父母讲不清他们正在学说的话。大山,高高低低,彼此起伏。看来,他们的生活,就要如此坑坑洼洼翻越过去。站在远处,他们的人影,尽收眼底。一群群的,你追我赶,背负着未来的自己,也向往着未来的梦想。清晨,他们的身影仿佛阳光豪迈。大山站在脚下,一次又一次的翻越,好像捧读胸前的大部书,一遍又一遍的翻来读去。就这样,他们放弃了早餐,忘记了午餐,苦寻了晚餐。回家吗?回家得要翻山越林。砍木柴,找野菜,养家畜,去牧羊……这些功课,他们每天都得复习。同样要紧的功课,他们还要废寝忘食的读书,学好家乡话,说好普通话。大山,在他们脚下。山道九曲弯弯,他们的心,力求挺直。他们知道,乡亲在依靠他们,村庄在等待他们,大山在仰望他们。他们,就是一路扛举大山的沉重,寒窗苦读的我的兄弟姐妹。见到了你之后,我才知道,你身上竟然还长着莽莽的森林,甚至还长出了三大河流的命脉。面对千万支香火的祷告,我觉得你是个有苦的人,因为你要燃烧母性的慈悲和宽怀。然后,让那些藏在森林的传说满山奔跑,让那些念在经纶上的神话久久跪下,让那些沉默的石头磨出锋利的腰刀,去追寻生命的原野。仰望你的高度,总是摇曳着一种说不完的谜,每当泪水淌过了清澈的疾风,你依然还要做流血的骤雨。你是人,是我的祖先,是我的娘亲,是倒不下的臂膀啊。假如还有什么人不懂我,你肯定是那个永远不会咒我的神了。 在岁月的打磨中,这里的黎族女人,性情还是那样的沉稳淡定。女人们说,一定要让女人的意志在泥土面前放声歌唱,使女人的想象孕育着一种天宽地阔。然后,敲响沉睡的锄头砍刀,紧接着就去选土。挖土。拉土。把汗水一样珍贵的淡水混入深情的泥土里头,同时神往祖先的足迹,双腿不时跪地,双手不停抚摩。穿上泥土的呼唤,一个个神采飞扬的黎陶便在燃放的烈焰中立了正身。那是对脚下的泥土,表达淳朴的虔诚。那是对手中的梦想,表现根的敬意。在穿上泥土的女人的身上,坚韧还在火堆里继续燃烧,带着祖先滚烫的叮咛,传授给前赴后继的新人。这时,人们就会看到穿上泥土的女人们会心的笑了,掌声也笑了。只身一人奔赴到她的跟前,天南地北一望穿。才发觉这是一片张扬铺展的绿帐篷,彼此起伏的相拥相抱,清唱着自己的心曲。老人呢,也许被清晨的凉意驱赶而隐居?孩童呢,也许被清晨的乳头锁定了睡梦?遵循阳光的眸子,我若即若离看见远处的山影,有一群群情侣宛若觅食的蜗牛,勾肩搭背、蠢蠢欲动的缓缓爬行在帐篷的囊腹中间,晨读月光的丰收。赶路吧!踩踏着清晨安分的前奏曼舞。不要惊跳惺忪和夜幕的配角,不要惊恐露珠和叶子的谜语。从未打听过,卖刀村是否卖过刀,卖刀村为什么会叫卖刀村。但我深信,黎寨里的那些刀影,仍会闪闪发光。那些刀径,肯定还会丈量苦难的锋芒,可是早已失去了抵抗自然的能力。它们只会被绑定在摩托车的框架上,挺进莽莽山林,承诺另一种可能……离开故乡好多年,身影走得越深,故乡的脸就陷得越皱。于是,我沿路崎岖的走下去,把故乡的脸倚在头上,站在异乡的山的嘴角边,诉说自己的只言片语。多少年过去了,眼镜的刻度助长着我的眼睛和故乡的脸,爬满了祖辈难能褪色的纹脸的线条。故乡的脸在变,我别无选择。祝福故乡的脸象一棵槟榔树的性格挺直一方水土。然后,让我学着诗歌走路的样子,用成千甚至上万年的诗句,跪拜在故乡青绿的脸颊上。这一刻,我是不是要从船形屋的毛孔里窥视一种透亮的眼光?并与此同行,一路荡过群山的屏幕,形成一道直线的风光。年迈的老祖母说过,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山与海的那方,我梦乡的摇篮曲,摇曳的都是大海的浩瀚,还有高山汉子的雄壮。谁都知道,大海给人的面子,是很大很宽的。而在海里,我只是一个随浪漂泊的螺。风和浪,鱼和网,它们每天都在辩论,挣扎。累了,就歇。它们像淡淡的水,更像谜,一片繁忙的景象,突然丢失了盐味。它们到底谁才是最后神圣的水手?大海啊,大海——诗家档案:唐鸿南,黎族,1985年生于海南乐东。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琼中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参加第12届全国散文诗笔会。散文诗集《一个黎人的心经》入选2018年度中国作协重点作品扶持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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