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古《水会渡》读记

杜甫五古《水会渡》读记

（小河西）

水会渡

山行有常程，中夜尚未安。微月没已久，崖倾路何难。

大江动我前，汹若溟渤宽。篙师暗理楫，歌啸轻波澜。

霜浓木石滑，风急手足寒。入舟已千忧，陟巘仍万盘。

迥眺积水外，始知众星干。远游令人瘦，衰疾惭加餐。

过了白沙渡，杜甫沿洛河行进，直到洛河汇入嘉陵江处。这个两河汇流处在今陕西略阳县白水江镇。很可能杜甫即在此渡过嘉陵江。杜甫称此渡口为会水渡。唐时属兴州长举县。【《元和郡县图志》卷22兴州：“长举县。…嘉陵水，去县南十里。槃（pán）头故城，在县南三里。因水盘屈为名也。”据考，槃头故城即今白水江镇江镇村，唐初曾为长举县治。

山行有常程，中夜尚未安。微月没已久，崖倾路何难。

大江动我前，汹若溟渤宽。篙师暗理楫，歌啸轻波澜。

常程：一定的路程。

微月：新月。农历月初之月。《杂诗》（晋-傅玄）：“清风何飘飖，微月出西方。”《和尹懋秋夜游…》（唐-张说）：“山门送落照，湖口升微月。”

溟渤：溟海和渤海；泛指大海。《代君子有所思》（南朝宋-鲍照）：“筑山拟蓬壶，穿池类溟渤。”《淮海对雪…》（李白）：“朔雪落吴天，从风渡溟渤。”

篙（gāo）师：撑船师傅。《如归亭顺风》（宋-王安石）：“篙师昼卧自啸歌，戏彼挽舟行复止。”

理楫：修理船桨；举桨行舟。《太子洑》（梁-刘孝绰）：“榜人夜理楫，棹女暗成妆。”《深湾夜宿》（唐-王勃）：“江童暮理楫，山女夜调砧。”

歌啸：啸歌。放声歌唱。《白华》（诗经）：“啸歌伤怀，念彼硕人。”《世说新语-简傲》（魏-阮籍）：“箕踞啸歌，酣放自若。”

大意：走山路每天都有一定之程，半夜还没赶到宿处。月牙早已落山，倾侧的悬崖上走路实在太难。江水在俺前面涌动，像大海一样汹涌一样宽。船工在黑暗中操作桨舵，放声高歌蔑视江中波澜。

霜浓木石滑，风急手足寒。入舟已千忧，陟巘仍万盘。

迥眺积水外，始知众星干。远游令人瘦，衰疾惭加餐。

陟巘（zhì-yǎn）：登山。（巘的简体字为𪩘）。《公刘》（诗经）：“陟则在巘，复降在原。”《岳阳石门墨山…》（唐-张说）：“两山势争雄，峰巘相顾眄。”《早发诸暨》（唐-骆宾王）：“薄烟横绝巘，轻冻涩回湍。”

迥眺：远眺；远望。《幽通赋》（汉-班固）：“梦登山而迥眺兮，觌幽人之仿佛。”《庚子岁寓游杨州》（唐-张祜）：“迥眺江千里，高临塔九层。”

大意：浓浓寒霜木石滑，凛冽山风手足寒。入舟本来就百般忧虑，登山才知山道仍有千回百转。远眺宽广的江水之上，才知夜空中群星爽干。长途跋涉本就让人瘦，加上衰老和疾病，很惭愧要特别加餐。

诗意串述：这首诗共16句。首4句写到渡口前的夜半山行。山行每天走多远都有常规。但今天不同，今天“中夜尚未安”。原因是悬崖边的路太难走，而天又黑，连月牙也“没已久”。接着4句写过渡。眼前的大江宽若大海波涛汹涌。船工摸黑“理楫”还放声高歌。高歌或有走夜路吹口哨壮胆的意思。再4句写登岸后感觉。一、因为霜重，木石皆“滑”。二、因为风急，手足皆“寒”。三、不仅夜深天黑路滑风冷，而且离住宿之地还有很远的山路，还要在山路上艰难地跋涉！末4句写回望和加餐。既然路还远，暂且不急。先是回望。忽然注意到天上星斗。舟中看到的水中星斗，水天相连，原来是虚幻。群星高悬天上，群星依然灿烂。然而杜甫无暇欣赏。杜甫已很累了。“远游令人瘦”，况且杜甫年老体衰还一身病，对不起，俺得吃点东西了。这首诗以行踪为序，先山行，再渡水，复又山行。正垫反衬，前呼后应。夜渡艰险，历历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