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一群狗的思念 刘述涛 我喜欢狗，与我的属相是狗好象没有多大关系，虽然我也具有忠诚、顾家、爱打抱不平的特性。但我真正爱狗的原因，还是与我的父亲有关，我的父亲喜欢养狗，从小，与我最亲近的动物就是狗。 在我记忆中，我家养得最多的一次有四条大狗，那四条大狗就是我们家的门神，每每大人出去做工，小孩出去上学，这四条大狗就像得了命令一样，一条狗守一堵围墙，分东南西北方向，每个方向的围墙上趴一条狗，从来都不会乱。如有人来，也从不发出吠声，守南门的那条狗，也就是正门的狗，轻声轻脚从围墙下来，跟在来人身后，盯着来人的一举一动，如来的人不动我家东西，它一定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眼着盯着，但凡来人要动任何东西，它立刻发出警告，露出利齿，发出嘶嘶的吼叫。那三面墙的三只狗仿佛得到了号令，刹时间一条狗把守后门，一条狗把守前门，另一条冲到来人跟前，随同守南门的狗一起发出警告。 如这样的警告没有作用，那自然接下来是场恶战，可有谁愿意承担被四条大狗攻击的恶战，大都数的人选择息事宁人，早早的退出我家。也正是这样四条守家的狗，我们家的东西从没有丢过一件。记得有一次，我一堂伯母，想要借我家一个团箕晒点东西，喊了几句我母亲的名字，见屋里没人，就想拿起团箕先用，哪知这四只狗就像疯了一样，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嘴里发出嘶嘶的警告声，吓得堂伯母全身发软，她一边丢下团箕，一边慌慌张张的又大喊我母亲的名字，好在我母亲刚好回家，才喊住这四条大狗，否则还真的有堂伯母的好看。 当着堂伯母的面，我的母亲对这四条狗又是打又是骂，并指着堂伯母说，自家人，你们瞎了眼，也要咬？狗却不生气，虽然挨了踢，它们仍是摇着尾巴，非常亲热的吐出舌头去舔母亲作势要打它们的手。晚上，堂伯母不在，我母亲一边用菜汤喂它们，一边用手怜惜的抚摸着它们的头说：好好看家，别管是谁，谁动屋里的东西，就咬他！这四条狗像是听懂了母亲的话一样，一边欢快的吃着食，一边时不时的朝母亲欢快吠上一声。这样待主人好，又懂得看家的好狗，享受的待遇自然也不同，每年到了除夕，父亲都会像待客一样，专门盛上一大碗饭，夹上九样菜，肉自然不能少，一整块的大肉就放在冒尖的菜上，然后端到狗的面前，摸着它的头对它说：这一年辛苦了，好好吃，吃好了仍守好家门，仍……每每这时候，我就觉得狗也成我的家人，成为了我们家中的一员。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同人说起这四条狗的故事，别人都不信，说哪有这么神奇的狗？唯独听了相信，并且同我一起分享狗故事的人是我在禾源供销社的同事老志。老志不但爱养狗，他还懂得相狗。在相狗的时候，他不像一般的人先抓起狗来看狗的牙齿，狗的脚趾，狗的鼻子，他总是先喂食，让一群狗争吃，在争食护食中，他就能够看出某条狗的品性，然后迅速的抓在手上，只要被他抓在手上的狗，长大之后十有八九都成为很好的猎狗。 当然，猎狗也分类，有脚力好的，就专门负责追踪，有嗅觉灵敏的，就专门负责刺探，还有爱吠爱叫的，就……老志爱打猎，又懂得相狗，自然他身边的那几条狗搭配得清清楚楚，谁负责哪一块，从不会出错。 有一天，我同他回到他黄背的老家，看见有两把铳倒立挂在他家老屋的门背后，他拿一把，给我一把，我从来没有放过铳，老志就故意逗我，敢不敢放，我说有什么不敢的，就朝天空放了一铳，“砰”的一声，震得我拿铳的手都麻的。伴随着铳响，四只狗冲到了我们面前，对着老志又蹦又跳，老志吹一声口哨，这四只狗像是马上得到命令一样，立刻成扇形一字排开，紧跟在我们左右，半步都不离开。 到了深山之中，老志对我说，你跟在我身后，别出大声。我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这是我第一次打猎。我望望身边的那四条狗，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唯有一条黑色的狗，仍走在前面。这时老志停下了脚步，朝我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朝着山谷深处的一个杂草蓬抛去，他身前的那只黑狗刹时间随着石子，凶狠狠的扑进了杂草蓬，不一会儿，就听见了黑狗发出地吠叫声，老志兴奋的说，有猎物！只见一只兔子冲了出来，我忘记了自己是来打猎的，想跑前去看个清楚，但见那只兔子后腿蹬起，前腿向前落地的身姿十分优美，我刚想说真的美呀。老志却一把推开我，朝兔子放了一铳。哪知兔子在见到我的身影后，早已转弯，朝山上奔去。这时，山腰上闪出另一条猎狗，紧跟在后的黑猎狗就像跑接力赛一样，完成了任务，交了差。返回在老志的脚边，而闪出的那条狗一边发出吠喊声，一边继续追赶兔子的脚步。就这么一圈接力下来，兔子哪里是这群猎狗的对手，自然最终落入狗的嘴中。 在以后的日子，每一次我同老志去打猎，都没有空过手回来，再不济，这群狗也会从一片番薯地里，咬出一只兔子来让我打牙祭。老志说，你还真有口福，我同谁来也打猎也有落空的时候，唯独同你却没有一次落空。我笑着说，这就是有福之人不用愁，无福之人愁断肠，我有口福走到哪里都有吃。心里我却在想，这也许同我从小爱狗有关，狗之间也互相传，都知道我是它们的亲人，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得尽回力，报答报答我的喜爱之情。只可惜天底下什么事情都一样，盛极必衰，衰极必盛。才过了一年，县里就开始禁止打猎，先是所有的铳都得上交，然后老志的猎狗也同我们家当年的那些狗一样，不是自己跑出去，吃了人用毒鼠强药死的老鼠断送了自己的命，就是被一些偷狗贼看上了，放药药晕后用麻袋绑走。这样到我要结婚那年，家里只剩下唯一的一条黄狗，这只黄狗的母亲曾经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到现在我仍记得我在读中学的时候，还专门写过一篇《我同我家的狗》的征文，这篇征文获得了二等奖。我在文章中写这只狗天天送我去上学，天天接我回家，它待我的感情胜过任何一位玩伴，有一次，我喂它吃辣椒，辣得它眼泪直流，它也不生气，就在我的怀里躺着，任由我把辣椒往它嘴里塞，塞进去了它又吐出来，塞进去了它又吐出来。最后是我实在是看着它的眼泪流得太多，才住手。我能够这样待它，并不意味着别人也能够这样待它，我有位小伙伴，见我每天对它又打又凶它都不生气，也学我对它动手，谁知手才刚伸出，它就露出一脸的凶相，顺势咬了那小伙伴的手指一口，痛得小伙伴大哭。从此再也不敢像我这样对待我身边的这条狗了。没过几年，我们家新建了房，就从老屋搬到了新屋，可这只狗却只恋老屋，天天吃饭的时候像人一样到新屋吃，吃完后又回到老屋。我父亲开始像同人谈话一样，蹲在它的面前，同它讲，搬新屋了，要到新屋来守门，它却不听，仍只恋着老屋。好在没过多久，它就生了一窝仔，父亲也就随它留在老屋，却选了它的一只崽留在新屋养，也就是这只黄狗。 这只黄狗成为了我老婆的守护神，那时候，我老婆刚从福建嫁过来，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人交待过它，这只狗却懂得天天守在我们房间的门口，尤其是老婆怀孕的那段日子，它更是寸步不离。 那时候，我们住的房子里面没有卫生间，要到马路边上的厕所方便，离家足有二百多米，每一次，老婆要去，那条狗都跟着，老婆进了厕所，它就在厕所外趴着，不让任何一位外人靠前。就算是大晚上，老婆要去，它也跟着。老婆其实是位怕狗的人，但唯独对它，却从来也不怕。 十月怀胎，终于到了要生孩子的时候，老婆住进了医院，要剖腹产，那几天我同老婆都住在医院，没有回家。忽然有一天，送饭来的母亲说，那黄狗发疯了，咬到几个人，被你爸同四哥一起打死了。我的心忽然间痛了一下，尤其是老婆，当时就流了泪，她对我说一定是这只狗好多天都没有看到她，以为是自己没有尽到守护她的责任，才会发疯。 在这条黄狗死了之后，我们家再也没有养过狗，一是害怕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二也是觉得再也养不到这么好的狗了，何况我们把狗当成了自己的家人，真正失去了它们，那份痛同失去了家人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害怕再次触摸到这样的痛，干脆就没有再养过一次狗。但那份对狗的思念却在，每每看到有狗从我身边跑过，我都会停下脚步，想伸出手来，再让它们舔舔我的手，可惜那些狗却没有兴趣在我的身边停下脚步，它们迅速的从我身边溜过，丢下我一个人呆呆的想着我家曾经的那群狗，以及带给过我的快乐。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