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老狗(原创)

 范良光 2017-11-08

  在老屋门前的芭蕉树下,我想起了老狗,这里是它的埋骨之所。去年冬天,一个下着雨的黄昏,我们开车去柳山,在母亲的唠叨中,我们去老屋找它。母亲说,白狗病了,没人照看,莫不是要死了吧。话语间,我们都有失去亲人的慨叹。晚饭后,我揣着两个烤红薯去看它。冬雨中,新屋老屋都悄无声息,没有狗吠,也没有其他。近两年,老狗已不复之前的生猛活跃和狂躁,变得迟钝,木讷,连我回去它也总是呆呆的,悄无声息的进出。新屋的屋前屋后都没有找到它,老屋已经完全闲置,满是萧条和荒芜。“在这里!”老公说,我举着伞奔过去,手电筒的一束冷光中,它伏在老屋的门前,一动不动,眼睛紧闭,身体僵硬,想是已死去多时。老公找了一张断了把的锄头,我拿伞拿灯,在门前的芭蕉树下,草草的刨了个坑埋了它,心里有莫名的沉重。


  我不知道一般狗的寿命几何,但是白狗来我们家已经十几年了。那时我参加工作不久,每天骑着自行车,斜挂着包包来回在上下班的路上,有天不知怎么就多了条机灵的白毛狗,跟着我去学校,又跟着我回家。起初只是远远的跟着,看着,等着,后来就敢靠近,给它吃的,它就留下不肯走了,于是我们家就多了这狗。那时它还很年轻,活泼好动,爱逗打。屋前屋后它总是竖着尾巴,眼神灵动,还能听懂人话。喝一声“出去”它就灰溜溜的慢慢退去,叫一声“白狗”,它便立马“嗖”的蹿出来,神气活现。对待家人那是说不出的亲热,即便是亲戚来了,它似乎也能认得出,不叫不闹,挨在脚边慢慢的蹭,撒娇的模样。对待陌生人那可不一样了,跳起来,狂吠,叫人害怕。有一年冬天,我住学校,弟弟父亲都在外地,母亲一人在家,白狗就成了母亲的伴,进出都跟着。晚上,它就蹿上老屋破旧空荡的二楼阳台,家里的稻谷,母亲养的鸡,园子里的桔子、甘蔗,它都关注着,静夜里,一有风吹草动,狗吠便有相当的震慑力。

  后来我嫁人生子,儿子蹒跚学步的时候,每次回去,白狗都会围着他撒欢。那时的白狗正值盛年,也下过几窝狗崽,亲戚熟人听说我家的狗乖,都来讨要,最后一直留在家里的,只有老白狗了。父亲常常说它:这家伙,越来越刁钻,没有荤腥就不吃饭,却偏爱吃红薯。我暗笑,跟我跑来的狗,这点最像我。那时候的白狗,毛色鲜亮,腿脚健硕。零几年的时候,父亲在老屋旁边做新屋,材料买回来,堆放在老屋旁,白狗就是最好的守卫;父亲一生爱农机,旋耕机、收割机、农用车等零散的摆了一场子,有时候抢修,零件七零八落,有白狗在,也从来没人敢走近。

  前几年,弟弟家又添了个小丫头,也在小城里买了房,母亲便像好多农村老太太一样也开始了她的进城带孙子的旅程。但她常常记挂着柳山,记挂着不会照顾自己的父亲和家里的狗。去年,父亲生了一场病后,我们生拉硬拽的把他接过来,然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经常在那个小区的二十楼相聚了。只有老狗还留在家里,托左邻右舍照顾。偶尔母亲回去给它带点饭,鱼汤,肉骨头,再焖上一锅红薯,老狗也能欢欣几天。

  老狗老了,渐渐不如从前,变得迟钝,眼神也模糊了,眼角还常常挂着泪,白毛也干涩了,身体总是发着抖。连我回去,它也总是呆呆的,有时远远的看着,还会莫名其妙的叫几声,像是老年痴呆了。但是它却最爱老屋,经常静静的趴在老屋的破走廊上晒太阳。

  转眼又是一年冬天,这个周末天气很好,我们又回柳山。午后的阳光中,我信步走过马路,走过光秃秃的暗淡的田野,走到老屋边萧条的菜园子,看到了已经老化了的桔子树上残留的几点橘色,看到了门前的芭蕉树。我想起了我们家的狗,想到了我们都奔走在时光里,为了生活,为了孩子,为了明天。只有它会一直留在这里,感受这里的四季,阳光、风雨,温暖和寒冷;感受这里的热闹和萧条,葱茏、凋零,来来去去的人和事。也只有它,恒久的守候老屋和那些逝去的光阴。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