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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偷桃儿

 新用户7391BFGL 2021-04-29

偷桃儿

山东德州 橘子

  我小时候干过一件顶丢人的事儿,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臊得不行。

  你知道的,农村娃打小就皮实,整天在庄稼地里野。不光皮实,还嘴馋,整天像吃不饱一样,花儿啊,果儿啊,枝啊,叶啊,啥都往嘴里添,简直就是只兔子。不,我可比兔子精多了,兔子捞着啥吃啥,而我,捞不着的就想法儿,我不愿意说那个“偷”字,我们那时候对“偷”这个字儿还没有形成深刻的概念。二嘎子偷了三奶奶的枣子,春妮儿偷了二婶子的梨子,狗蛋子偷了大柱家的鸡蛋。小伙伴们每每干成一票,都耀武扬威地显摆显摆,那股子神气劲儿,就仿佛全中国就他能!“偷瓜摘枣不算偷”,我们那儿的人都这么说,我也闹不明白怎么个意思,既然不算偷,那怎么还说是“偷”呢?这话听着真拧巴。

  我小时候属于那种挺老实的孩子,内向,不怎么爱说话。我有时挺讨厌自己的,我甚至觉得别人可能也挺讨厌我。有一次,我和春妮儿去割猪草,割着割着来到了大憨叔的桃园。那一树树的大桃子啊!看不见还好,这一看见我就拔不动腿了,更要命的是我嗓子眼儿里直咕噜咕噜响。我回头看一眼春妮儿,她比我强不哪里去。春妮儿活泛,心眼儿多,她冲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我跟着她去,我知道她有办法搞到桃子,不是暗偷,而是明要,春妮儿有这个本事。我没跟着她去,我不好意思和人家嬉皮笑脸地讨要桃子。我继续蹲在地上割猪草,心里想的却是那满树桃子的滋味儿,一分神,镰刀差点割着手指头。不大会儿,春妮儿捧着三四个桃子一脸骄傲地回来了,她看了看我,故意把脸仰老高,斜楞着眼,意思是让我夸夸她,我偏不!我装没看见,继续低头割草。春妮儿生气了,一屁股坐地上,把桃子在裤腿上蹭了蹭,嘁里喀嚓啃起来,那堆桃子一气啃完了,撑得直打嗝,让都没让我,我猜她是给我要了一份的,如果我夸夸她,满足一下她的虚荣心,我也会坐地上嘁里喀嚓啃我那份桃子的。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从那天起,怎么样儿吃到桃子成了我的人生之重大目标。我说过了我很内向,也就是想指望通过这张笨嘴说出哄人高兴的话,然后趁人高兴讨要桃子的路子根本就行不通。明要不行,那就只能暗偷了。到了关键时候我才憎恨起自己的平庸无能,截止目前,在我长达七年之久的人生旅途中竟没干过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儿。我真挺没用的,在小伙伴中,我是个顶没用的家伙。

  绝地反击,一个人的英雄气概往往都是在他最落魄最低谷的时候迸发出来的。我决定干一件大事让别人瞧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和自己商量着。

  偷桃子对我来说难度系数不小。我心思缜密地部署筹划了好几天,直到春妮儿又一次搞到一堆桃子,并冲我挑衅地把桃子分给了红梅和狗蛋儿。我一拍大腿,是时候行动了。这几天我观察到大憨叔每天中午吃完饭都会在桃园的小草屋里歇午晌,这是最佳时机。秋天的正午,太阳毒得很,我悄悄溜进桃园旁边的庄稼地里,藏在庄稼稞子里,一分钟一分钟的捱到大憨叔午睡前再到桃园里转一圈,然后他打着哈欠,伸伸懒腰,进了屋。又捱了一会儿,怎么也得等他睡着吧。该出马了,我一个猛子钻进桃园,抬头一看,天爷爷!求你让桃子把我撑死吧!我看花眼了,摸摸哪个都想要,贪心的毛病不光大人有,小孩子也这德行。摘了五六个大桃子,我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子就装满了,我还不罢手,又摘了几个,顺手从秋衣领子塞了进去,几个桃子一下坠到了小肚子那儿,像长了瘤子。我正暗自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时,大憨叔突然从屋里跑了出来,“小兔崽子,又来祸祸人,那边的桃子还没熟哩!”,大憨叔的嗓门儿打雷一样响,我反应真够麻利的,嗖嗖地跑,光听见耳朵边的风声,别的什么也听不到了。等我跑到实在是跑不动的时候,回头一看,身后什么也没有,大憨叔并没有撵上来。偷来的桃子我没敢拿回家,怕挨揍,娘那个人脾气耿直,绝不沾人家半点光,更别说去偷了。我把桃子藏在后院的柴火垛里,蹲在柴火垛后头啃了一个最大的桃子,真甜。下半晌听到信儿,春妮儿“被捕”了。原来大憨叔发现的偷桃子的小毛贼是春妮儿,不是我。春妮儿嘚瑟过了头,她向小伙伴们许诺讨来桃子分给大伙儿吃,谁知大憨叔这次没以前好脾气,怎么哄也不上套,春妮儿抹不开面子了,只好去偷桃子,好堵伙伴们的嘴。

  傍晚,我正在家喂猪,大憨叔来家里了。做贼心虚这话一点儿不假,吓得我大气不敢喘,蹲在猪食槽子前,那头猪冲我嫌弃地直哼哼,它准以为我在打那槽子食的主意。大憨叔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看见我就冲我招手,“这孩子,你叔喊你呢,快过来,没点儿礼貌”娘嗔怪到。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小明这孩子就是懂事,不像那帮皮猴子,整天祸祸桃园,以小看老,看着吧,长大了也出息不到哪儿去”,大憨叔边夸我,边摸着我的脑袋瓜儿,就像摸他树上的桃子一样充满了爱意。大憨叔把那袋桃子送给了我,又狠狠夸了我几句,总算是走了。我觉得他再多夸一句我就要坦白自己的罪行了。他那么及时地走了,把我完美的形象记在了心里。

  那袋桃子我一个也没吃。后来我身上莫名其妙地起了一层红疙瘩,奇痒难忍,折磨了我好几天,我在心里骂自己:活该!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作者简介


  

  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常见于《山东工人报》《齐鲁文学》《鲁北文学》《德州日报》《德州晚报》有作品获山东省职工原创文学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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