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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伤痕

 唐白甫grpj8q5p 2021-04-30

岁月的伤

杨远

 闲游了一天的太阳拖着懒懒散散的步伐慢悠悠地走向茈碧湖畔的山顶,那一抹黄昏轻柔的洒在随风荡漾的湖面上,一圈圈渐渐扩展的涟漪犹如柳云此起彼伏的心情。

看着一道道的水圈圈在扩展后霎间消失,柳云的心也在荡漾,今天已经是出集体工的笫十天了,姐妹们在劳累了整整的一天之后,都嘻嘻哈哈地拿着铁锄,提着粪箕,打闯着叫冬梅姑娘编的顺口溜回村了,只有柳云还一个人坐在远离柳树庄村三公里外的湖岸边,透过湖岸边青青的垂柳,几只水鸟。在湖面上欢快的追逐,她的心旌在摇动,她想起了今天在做活时,冬梅姑娘当着众姐妹们的面给她编的那个顺口溜柳云姐姐你听起,石明哥哥来接你,把你接到家里,又有钱来又有米,炸破你的肚子底想着想着,她感到自己的耳巴根竟有些隐隐的发烫,说句实实在在的话,每一天柳云打心眼里都在挂念着在村集体果园里的石明,她和石明本是柳树庄村的,柳云是妇女队的小组长,二十多岁的她留着一条长长的乌黑油亮的马尾辫,白皙明净的脸庞上有一双清澈似水会说话的大眼睛,不高不矮。不肥不瘦的模特身材,丝毫不需要粉饰,即便就是在做活出工时穿着陈旧的劳动服或脸上略带点儿泥土,同样能展示出那种农村大姑娘自然朴素的纯美,让村里的小伙子,在路途相遇都要忍不住的多看几眼,当着饱饱眼福,柳云被柳树庄村的村民们称为是一名活脱脱的山凤凰……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无风树不摇,冬梅姑娘编的顺口溜是有根据的,石明和柳云从小就是一对两小无猜的小伴儿,在读书后又是村里到小镇上读初中的唯一的同桌同学,回家以后一直都有来往,是一对让村里的小伙子和小姑娘都羡慕不已的青梅竹马,可是在那个被建思想的熔炉铸造得根深蒂厚的偏小村,她又怎能轻易地向石明拔动美妙的情爱之弦呢,对于石明的那一份莫明其妙的眷恋她是无从说起,可这么多年以来石明的一举一动始终怎么也逃不出她的眼睛,只能藏在心里,记在心上,今天巧嘴的顺口溜让她在队员们面前多多少少感到些难堪,她慢慢的走向湖岸的石台阶,对着清清的湖水照了照发烫的脸,发觉一丝红红的云霞已悄悄的挂上她略带汗渍和一丝尘灰的脸颊,她圈起红红的袖口捧了几捧清水洗了一把脸,并随手从脚下捡了一块小石头,扑通一声扔进湖里,看着一圈圈的水漪在晃动,说道:“这个乌龟,难为你想得出来这样的顺口溜。”

太阳最后的那抹金灿灿的余晖斜洒在湖面上,美丽的湖面婉如娴熟的少女,任岸边多情的柳枝温柔的抚摸自已婀娜圣洁的身躯,虽说是炎热的深入夏,可湖岸边习习的海风吹过,时不时的撩起柳云如黑墨施过的秀美的长发,她捺了捺长发,低下头看看单薄的红衣,轻柔的海风透过浅浅的领口,她似乎感觉到身上有一丝清凉。

突然间,她想起了村里外号叫蛤蟆嘴的刘大春队长昨天给她排的一件事儿,说她是队里的妇女队长,这两年按照队里的号召在柳树庄村后的荒山上带头种植烤烟,为发展农村经济起了好头,区里要表彰她,把她作为区里的女能人,女典型来宣传,让她精心准备好自己的先进事迹材料。

要说让柳云讲讲在烤烟种植的上的一些经验或技术等,凭她自己的实践,倒也能说出些道道来,可要她自己动手写份材料就让她愁了,虽然她是村里读完了初中的一名女学生,可从上初中到毕业,作文连65分都没有得到过,只好想到了3年前和她一起读初中的同学石明,石明也是柳树庄村的,两人一起去区里读初中并是同桌,那年中考取时,柳云落榜,石明考上了高中,到县城里读书,是个读文科的尖子生,因为在土改期间的时候,石明的父亲和兄妹三人没有分家。因爷爷名下的二十亩大田的问题,便让现在的刘队长定了个中农,因为成份的问题,只得放弃了70年代那个被视为天之骄子的大学梦,现在被队长勒令到离柳树庄村五公里以外的集体梨园里看守梨园,熬比别人少的工分。

柳云一想到这事,便抖了抖身上的尘土,铁锄往肩上一扛,急匆匆地向梨园走去,集体的梨园离村里有几里路,村民们除到园里出集体工的日子外,很少有人来,对石明来说,虽有些寂寞,但有时倒也舒心,梨园里有120多棵果的梨树,树下还套种了些包谷,在园中心山草扎成的小窝棚前还有一个十一二亩大的鱼塘,园子远离村庄,清静极,他除了每一天割草喂鱼而外,便是看管那些从村里溜达出来的小毛孩到园里偷烧包谷或摘末成熟的梨果之外,便偷偷的看看书,倒也清闲。

走过被村民们用刺篱笆合围拢后仅留出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鱼塘前的小窝棚上空,一缕缕青烟正袅袅地飘向天空,此时,石明手里正拿着一截干柴用力折成两断,在窝棚的一侧用三个墨得黑亮亮的石头上焖锣锅饭,一看到柳云走进来,便两手在自己衣服的外角上扑扑的抖了抖灰尘,笑嘻嘻地对她说:“云云,你怎么有闲心到我这儿,没有凳子就坐在床上吧?”随之把他被烟火熏得略有些褪色的红被子圈在一边,并说:天怎么黑得这么快,太阳刚落山就黑乎乎的,随后往小灶里添了些柴禾,借着火光走到床沿边把挂在床边墙头的煤油马灯点了起来,不留意间手拐便碰在了柳云那丰满挺拔的胸脯上,柳云的脸便一下子红到了耳巴根,很不自在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子,在石明的床沿上坐下

石明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呀。”柳云抬起头望着石明轻轻地问道

石明:“柳云,这回你可闹大了,前天哈蟆队长就给我下命令了,说柳树庄村在你的带领下在集体荒山上种植的烤烟,收到了较好的经济效益,县里和区里要树个典型,你作为带头发展经济的先进人物,还要受表彰,开先进事迹报告会,让你作典型报告,并且让我在这两天就要把你的先进材料写好,写砸了就让我去开山炸石头,合格的话给我加一个工的工分,这个土皇帝的指示,我可不敢怠慢,云云,以后你若当了官可不能把我忘记了呀?”

柳云:“你可不要瞎说,我能当什么官,就是现在的这个小队长也是大伙儿对我的关心和偏爱,再说我也不过就是在烤烟种植上带领大伙朝前走了一步。以后村里的荒山上要种植什么也还不知道。”

“柳云你就不要在谦虚了,不管怎么说你是村里的女能人,现在这个年头人才缺欠,既然是蛤蟆嘴通知你了,你就有机遇,今天中午,我还偷偷的捉了一条大红鲤鱼,等着为你祝贺呢,你看,鱼就藏在床底下的锑盆里边,今晚上我和你好好的享受一翻。”

柳云随着石明的手指望去,锑盆里一条约有2斤多重的大红鲤鱼正在盆里的水中翻吐着水泡泡。

“云云你去洗鱼吧,我再把饭锅看看,”

那离开水盆的鱼在床底下扑通扑通地折腾了片刻,石明才松开手忙着去捉鱼,洗鱼。

“柳云,你喜欢怎样吃,是白煮还是酸辣鱼?”石明问道。

“石明,算了吧,你现在是在看鱼塘,万一刘大春或其他人看到,还说你看鱼塘,天天偷吃鱼那就闯祸了

“云云,别多心了,那哈蟆嘴还不就是吃惯了,个把月来监视我一次,说白了还不就是从集体的鱼塘里捞一两条鱼回家补养身体,再说好歹你也是个妇女队长,是咱村里的经济带头人,过两天就是区里的,县里的树立的典型了,给你庆贺一下也是应该的,你就不要太认真了,”

“好, 真说不过你,那就随你的便吧。”

看着石明在忙忙叨叨洗鱼,煮鱼,柳云想起一年前村里的一桩事儿,一年前刘大春让村里的十多名妇女到园里锄梨树下套种玉米地里的杂草,因出工早,在中午时,十多名妇女的肚子有些饿不住了,石明便摘了些青玉米给妇女们烧吃充饥,后来蛤蟆嘴到园里看到有些包谷棒子,不分青红皂白便开了队里的群众大会,说他监守自盗,改变不了地主富农吃贫苦百姓的本性,并扣发石明的工分,让石明有口难言,作检讨。受了不少的窝囊气。

 一想到这事儿,柳云又起愁来,给村里的社员烧了几个包谷就受了那么多的气,若发现石明这里煮鱼吃,那还不把整个村给闹翻了一想到这事儿,她又有些顾虑,可无奈从早上出做活随随便便地吃了粑粑到现在,肚子确实饿得咕咕响了,再看着小锅里磁磁响着,香喷喷的鱼肉,几个月也难得吃上一顿鱼,只好硬着头皮吃起来。

饭一吃完,柳云便急匆匆地把碗筷刷洗干净,并把那些残剩的鱼骨头扔进小灶里,顺带添了些干柴禾,一个窝棚被照得亮堂堂的。

柳云坐在那窄窄的竹棍子床上、看石明在床头前那黑区区的小柜子上提笔书写

石明说:“柳云呀,不管怎么说你是个姑娘,当队长也真不简单,这次刘大春要树你为典型,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的福气好,如果以后调到区里工作了,可别忘记我?”

“你说什么呀,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他说了我也不得不做,说我去当官,在别人面前不是害臊吗,我文化低,并且我们队里的那些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那是大伙的汗水和成绩。”

“柳云,你就不要太谦虚了,先说说你在生产队里那些最值得宣传的事,你来说,我先把他记下来,尽量的把材料找充实些,我也好交差

“石明你和我是坐一张桌子的同学,我连作文70分都没有得过,让我怎么说呢,还是你凑合凑合着动动脑吧,省得到时候丢脸,”

“柳云,说实在的你喜欢我吗,我在这里其实像坐牢一样,时不时的还要想起你,真是无聊透了。”石明边写边问。

“石明,我也真为你婉惜,你家要不是被划了个富农,今天你也算是咱村里堂堂皇皇的第一名大学生了,”

“别说了,云云,你记不记得读书时的那些事,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可是天天的为你在牵肠挂肚的

“石明,先莫说这些,还是赶紧写吧,”

“没有关系,后天一定让你交到区里,让刘大春看了满意,”石明打断了她的话,他抬起头火辣辣的目光顶着坐在床榻上的柳云,两人的目光在激烈地碰撞,爱情的火花在闪烁,让石明对柳云一生都无法抹去刻骨铭心的记忆,值得他永远的怀想和一的眷恋。

“云云,你喜不喜欢红色的东西,”

“喜欢呀,要不我的外衣怎么会是红色的?”

“我好不好?”

柳云疼爱地打了一下石明的肩膀,说道:“让你帮忙写材料,你东说西说的,你真坏,你真坏。”

石明的心在倾刻间一下子热腾起来,感到有一股子热劲在血液里沸腾,他体味到眼前的柳云那怦怦跳动的二十多岁大姑娘的芳心,触摸到那种孤苦的相思气息,他的心情分外的亢奋起来,理智的防线在瞬间犹如山崩地裂的倒塌,他猛然地把笔放在纸上,紧紧地抱住柳云,吧嗒吧嗒地在她泛上红霞的嘴巴上乱地亲吻,并说:“云云,今晚就别回家了,今晚,我就和你盖大红被窝,让我借支借支,有什么害羞的,迟早都要是一家子人。”

柳云的心在咚咚咚地乱跳,红红的脸蛋在小灶的火苗映衬下灿烂得如火烧天时云霞,难道这就是二十多年来在风雨中随风飘扬的美妙情思,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所谓的爱情就这样毫无防备,毫无选择,

现实赤裸裸的摆在她的面前,是苦,是甜,是幸福,是对石明的那一份同情心,还是她和石明一起读书时就滋生的那种单纯的相思在驱动,她无法表白,在石明狂乱地亲吻之下,她几乎失去思维,变得身不由己,她二十三岁的心在所谓的青春和爱情的光环里变得眩人耳目,让她顷刻间心醉神迷,此刻,她全身似散了骨架一样,轻轻地倒在石明的怀抱里,微微地闭上那秀美的眼睛,任石明轻轻地解开她那红红的衬衫,随他摆布,世界就在他们周围塌陷,无所顾忌的激情伴随着小竹床啮啮的响声打破了在清淡的月光下死寂的小棚子,还有蛐蛐不停的叫声和呼呼的喘息声让人听了会心旌摇动……

了两天,石明便把一篇三千多字的先进事迹材料交给了刘大春,材料主要写了柳云作为一名山区的姑娘队长在刘队长的领导下如何如何开展工作,变荒山为宝地,为柳树庄村的发展起了积极的带动作用等,少不了宣扬刘大春几句,当刘大春看完石明写的材料,尤其看到材料中对自己的一些吹的话时,咧开大嘴,厚厚的脸上堆着一丝笑意说道;“虽说柳云姑娘是个典型,可这个死富农家的小崽子倒也说了句像样的人话儿。”

说起刘大春真可谓是乱世造英雄,他本来小学都没有毕业,却凭借着一张哈蟆似的大嘴胡吹,常常在开村民大会的时候乱谄,把拉丁美洲,大洋洲,国际国内一派形势大好之类,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扯到一块儿作报告,让村民们听了觉得他真是个人才便当上柳树庄村的队长,他最大的喜好就是大吹大擂,大喊大叫,在开会的时候时候大声吆喝,说话的声音大得让大人小孩听起来都心悸。

过了一星期,刘大春便起了个大早,匆匆忙忙的来到了六七公里外的区政府,向区里的李书记和赵区长汇报工作。

一见到李书记,他便说:“李书记呀,柳云姑娘可真不简单,一个女孩子家敢想敢干,为我们村起了这么大的带头作用,把她宣传好,对我们柳树庄村可是一件大事,意义非凡呀。”

“区里树典型,咱柳树庄村也跟着沾光

李书记抽了两口烟,思量了一下说道:“也是,但你要注意把她引导好,思想立场要坚定,在群众中要做好宣传工作,不要出差错。”

刘大春点点头说道:“李书记您放心,,这事好办,明天中午,开群众大会的时候,我就让她在大会上发言,交流交流,锻炼一下她的胆子,这个典型抓好了,是区里的光荣,也是我们柳树庄村的骄傲,你我脸上都有光。”

开群众大会的头天,刘大春就给柳云介绍经验,并说自己才读到了小学,还不是当了个生产队长的料,柳云是上过初中的人,文化较好,按照石明写的材料大声交流。全村群众面对平素少言寡语的柳云一热情洋溢的发言过后,更多的是啧啧的赞叹声。

没过几天,柳云就到区里参加表彰大会,在区里上百个人的大会上作报告,柳云有些惶恐的坐在木凳子上,对着会场上高音喇叭的送话筒,按石明写的材料在作宣传报告柳树庄村的情况,以后近一个月,一张黑白的照片便挂在县政府大门口的宣传栏里,旁边还配了一朵红通通的大红花。刚参加表彰大会作交流的头几天,柳云还觉得心怦怦的跳,心理有些愧疚和过意不去,刘大春灌输给她一些方法,声音要旺,功劳要大,让掌声具体些就是,夸大话,报假功,把成绩和功劳都往自己身上堆开始,她还感到有些说不出口,难为情,后来也就慢慢地自然而然的习惯了,她想到刘大春给她说的,自己只是小学毕业,识不了几个字,可提起天文地理也能说个一二三,于是心里想,我能比刘大春笨吗?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柳云的先进事迹便在县广播站播音员甜甜的嗓音下,通过挂在村里电线杆上的大喇叭连续播出了一星期,最后柳云走入了州里表彰的妇女干部行列,并在会上作了具体的交流发言,自己的名字和黑白照片上了州报,轰动区里和整个柳树庄村,柳树庄村的村民时不时的前往柳云家询问,并夸赞柳老汉夫妇生了个好女儿,为村里争了光,说柳云是柳树庄村的骄傲,由于刘大春带领柳云和村民在荒山种烤烟和种玉米有功,不久便被破格地提拔到区里当了个副区长,他上任后几个月就把柳云从柳树庄村的一名生产队的小队长提拔到乡里当科技员,最后到了区里,吃上了每月30多斤的本本粮,拿到了每月30多元的补助。

在刘大春的分管之下,柳云继续肩负着开荒种烤烟和玉米的工作村后山上的那些野生的灌木和自生的树枝在刘大春的指示和柳云的带领下被柳树庄村庄的村民在一内就砍伐得精光,按照乡里的指示和统一规划,全面种植了烤烟,山上缺水,村民们就用塑料桶人背马驮弄水,轰轰隆隆的干起了开荒种粮烟的工作。

面对着一坡坡的树木被砍光,在乡里统一领导指挥下搠起的盘荒种烤烟和粮食的高潮,柳树庄村有的村民忘乎所以,乡里提出的种出示范,种出典型的号召起早贪黑的跟风,有少部分的村民却对此行为充满了顾虑,更多的是面对光秃秃的山坡叹息,其中最为明显的是村中张老二的女儿阿兰,看着在刘大春指挥下,柳云的带领下生产队盘出的一片片山田,剥去了那一点点让人看了都会心碎的绿意,阿兰的心在滴血,在隐隐作疼,她在思量,荒山上种植粮食和烤烟,日子长了会不会破坏了植被发生泥石或山体滑坡,紧靠山边的柳树庄村会不会直接的有影响,能否脱离刘大春的号召,在山上种植一些有经济效益,又能保护山体的生态环境的核桃,桃子,梅子之类的果树,于是颇有心计的她,便在每天出工回来之后,把自己家房子后的那棵核桃树的果核及平时捡到的一些梅核,杏子核一排排的种在房的菜地里,精心的培育果树苗,因技术上的一些差欠,种下四百多个,只培育成活了二百多棵,但她还是精心的浇水移植,在雨水季节到来之前,又让家里人帮忙,小心翼翼地种到柳树庄村自己户开挖出的六亩烟田角边缘,遇着天干还人背马驮用家中的一头毛驴驮水去浇树,等待这些核桃、梅树、桃子等树苗的成长。

也真是天意,那一年,应该说是风调雨顺,雨季一切正常,雨水充沛,阿兰移栽的果树苗成活了100多棵,而柳云带领的村民们种植的烤烟也夺得了个大丰收。村民们收到了一定的经济效益。又在刘大春一阵大吹大擂声中,柳云被炒得大红大紫,并顺利地提拔到区里当了名妇女主任兼职推广科技,真正地脱了“农皮”,而柳树庄村的村民所掀起的开荒种烤烟的高潮更是让人心惊了。先前仅仅是在树木较少的山坡上盘出了个小样板,后来,仅仅一个星期,村后山上的那些野生的灌木、草坪、自生的桉树在刘大春的指挥和柳云的号召下被柳树庄村的村民放倒,连草坪都削了,原本稀少的树木被你争我夺的砍得,各自抬回家,光秃秃的山坡上,仅存的几棵稀疏的小树远远看去犹如刘大春逐渐变得油亮的前额上没有脱落完的几根头发,让人看起来都寒碜。

谁破坏了生态,大自然就要惩罚谁,第二年的7月份,一场连续了15天的雨水过后,村民们眼睁睁地看着快要采摘的烟叶随着洪水化成一片泥坑,肆虐的山洪水在震荡,柳树庄村那些跟风毁林开荒种粮烟的村民受到了大自然的严重惩罚,多数村民们望着那些被洪水淹没冲毁的烤烟田在流泪痛哭,晚上还要提心吊胆地巡夜,防止山体滑坡,洪水威胁到山下的柳树庄村,老妇人们进庙里烧香磕头,祈祷老天不要下雨,帮助村民们渡过这一劫。

     雨终于停了,一切又恢复了宁静,与以往不同的是,在那一坡被洪水冲得苍凉的山坡上,阿兰用心血和汗水浇活的100多棵核桃树、梅苗、桃树苗高约1米左右在山角的边缘迎风招展,成为荒坡上一份珍贵难得的绿意,一些思想转变的村民也意识到在荒山上种粮烟不过是空前的形势,从长远处着想还是以种果木树为宜。于是有六七户人家就跟着阿兰学改种果木树,还时不时到阿兰家里请教果木树的培育方法和栽种要领,阿兰凭着自己的热忱和一份辛勤在不断地摸索经验,并耐心细致地传授给邻居自己掌握的技术要领。

柳树庄村的荒山上渐渐地又披上了一些绿意,阿兰不知不觉地又成为柳树庄村村民的典型,成为第一位带头在柳树庄村山上种植果树的先进人物,就像两年前的柳云一样,只不过她没有被挂上光荣的大红花,像柳云一样被树为表彰的典型和村里的模范。在各村寨和区里县里州里的报告会上作典型的交流报告,她还是原来的她,上苍就是这样的作弄人,三年间就让柳树庄村涌现出了这样的两名典型,对这样的事情,感慨最多心里最不平衡的就是石明,他时常在自己那个寂静的小窝棚里辗转思考,这两年来柳树庄村所发生前前后后的变化,一个是柳云,像绚丽的昙花,刚虚荣地开出就被采走,消失一个是阿兰,就像山涧边的丁香花,在尘世纷尘中默默地散发着清淡淡的幽香,偶尔才会被人们发现,给淳朴憨厚的人们带来欣喜和希望。

而柳云随着她从生产队的女队长走到乡里,提拔到区上,在这一直线上升的环境熏陶中,她的观念也在不停地变化,対事待人的思想也在潜移默化的蜕变,吃上本本粮的她偶尔也会想起石明,想起冬梅编的那个顺口溜,想起和石明在小窝棚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可在利欲的驱使下和吃上本本粮就是跳“农门”的这个现实的年头,她怎能和石明死心塌地地过这一辈子呢,去履行当初小窝棚里现在看来单纯对得可笑的诺言,石明虽和她是从小的伙伴,又是自己挣脱“农皮”的吹鼓手,可最终自己不能成为他的所有,只能横下心来,把和石明的一切当作人生爱情长句中的一个小逗号,一段小插曲,不能考虑得太多,自己既然好不容易地摆脱了在山区靠天吃饭、人背马驮生活的困境,就应该努力去开创一个适合生存和发展的空间,要尽情的享受和体验,过一种以前从没奢想过的生活,几个月后,她就和一名比她大四五岁的区干部谈上了。

眼看着柳云在一天天的变化着,石明的心每天都在针刺般的疼痛,每一天他都要背负着感情上沉重的苦役。而随着时间一天天的熬过,他的思维也在慢慢地改变,他渐渐地走出了那当的感情怪圈,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和柳云之间那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已越来越大,他知道,自己一疼爱的只是以前那纯朴憨厚的农村姑娘柳云,可当年的柳云已经走得远远的,连同在记忆中那份熟悉的脸孔都几乎在不经意间消失殆尽他在自责,柳云原本是一个怕羞单纯的农村姑娘,如今发生了如此的蜕变,还不就是在刘大春那大吹大擂的驱使下和自己充当了吹鼓手造成的结果。作为一名农民,一位最基层的农村干部,还不就是要在农村工作中吃苦耐劳、辛勤劳作,农民本就在黄泥土中食,来不得半点马虎,像刘大春和柳云目前的做法,到头来岂不是毁了荒山,害了百姓,于是他对刘大春在柳树庄村正吹嘘着的“天灾在所难免,只要种粮烟抓收入,两三年就脱贫的做法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再想想经过洪水洗礼过的荒山上,仅有阿兰种植的那100多棵树苗能给柳树庄村的人们带来了希望。

石明再三思量后,抽空回家向阿兰了解了一些育苗种树的具体情况,经过了数次的构思和四个晚上的时间,提笔撰写了一篇题为《柳树庄村女能人,敢叫荒山报绿装》的通讯,主要报道了阿兰在三年来村民跟风种烟的形势下。这位农村姑娘放远眼光,在应对乡里的统一规划种烟的同时,精心培育果苗,直至移栽成活的实践情况,并针对三年前在刘大春队长的指挥和柳云的号召下盘荒种烟的行为作了相应的对照,对阿兰的做法进行了客观公正的评议。10多天后就被一家省报采用了,且在重要的位置刊登。

石明收到报社寄来的两张样报,反反复复地看了多遍,感到心里有一种解脱,认为自己在良知和道德中找回了一点心里上平衡,他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谁对谁错,谁是真正的典型让群众去说吧!”

第二天,石明就把报纸给阿兰捎了去。

阿兰上报了,比柳云还神气,一时间,平静的柳庄村又像投下了个炸弹,人们议论纷纷,互相转告,在缺乏娱乐场所的那个年头,阿兰的事迹又不知不觉的成为柳树庄村人们茶佘饭后议论的话题。

柳树庄村跟张老二是邻居的村民到乡里办事,在办公室的桌子上面看到那张报纸便收了起来,一回家就给阿兰的父亲捎去,说:“老哥,看看你的女儿比咱村的柳云还神气,大名和植树的事迹都上省报了,”张老二一脸忧虑地叹气回答到:“这孩子惹烦了,不是好事情。”

那晚阿兰出工回家,张老二就说:“阿兰,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好端端的怎么让别人去宣传你,这不是福,这是祸事,”阿兰说到:“我也不知道石明会这样子做,那天他只是随便问了我一些情况,我知道因为在那年批斗中,刘大春就差点把石明的父亲打死,是你救治了他,刘大春便一直怀恨在心,对我们家有偏见,现在也来不及了。只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果然不出所料,过了两天刘大春就让乡里通知石明和阿兰到乡里等候,说要和他们二人谈话。

刘大春一进到乡上的院子中,刚看到石明和阿兰,就裂开大嘴,露出那颗被抽烟熏得有些发黑的大金牙,气势汹汹的吼道:“石明你是前几年没有你的父亲批斗够吧,好端端的在园里看果子,偏要写什么狗屁文章,跟党委、政府对着干。”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报纸,哗啦啦地撕成碎片仍在地上。擦得油光光的皮鞋在上面重重地踩了几脚,说道:“你二人回家好好的反省反省,写出检讨书,明天在群众大会上作深刻的检讨。”

中午,火辣辣的太阳晒在乡里的小院上让人感觉有些发慌。

石明和阿兰坐在院子的中心自己带的草墩子上。看着坐在人群中的石明和阿兰,柳树村的村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刘大春和乡里的人坐在主席台上的桌子前。刘大春刚坐下就裂开大嘴吆喝起来:“石明,当对柳树村的父老乡亲老老实实的交待。乡里号召在开辟荒山种烤烟的典型你不学,偏要宣传种什么果树。你俩是不是串通好了。在山上种果木。要让老百姓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脱贫。县里、区里的典型你不学,偏要另树典型。”

石明冷沉地反问道:“在山上是种烟好还是种树好,让事实去说明。什么是典型不是你说了算,让群众慢慢的去评判。”

面对石明平静地回答刘大春急得暴跳如雷。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在桌上“啪”的拍了一下,说道:“你鸭子死了嘴还硬,你的思想彻底的有问题了,柳云现在是县里、区里的典型,是咱乡里和柳树庄村的骄傲,看着榜样你不学,你是为你的未婚妻唱高调,还是为未来的夫人吹唢呐。”

“谁对谁错让岁月去说明”石明冷静回答

面对石明的倔犟和不屈服,刘大春无可奈何,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过了一星期石明便接到乡上的通知让他去石场上砸石头,运石头。

石明虽然说对炸石头等活计不太懂,但人精灵,几天也就学会了,可个把月的时间过去了,渐渐变得懒心无茬,晕晕乎乎的,一天被山坡上滚下的一个石头砸着左脚了,被一起上石场子的几个人抬到了张老二家,张老二原是村里的草药医生,也会复位接骨等,在当地也小的名声,张老二检查后说“石明你的左脚骨折了,还得安心的住在这里治疗几天,”随后让女儿阿兰给石明上了夹带,熬好草药。

“你为什么要写我呢?”阿兰包完药后怪地问,“表扬了我却让你倒了霉,我也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罪?”

“难为你们了,让我向你们一家道歉,是我给你们添烦。”

“石明哥,你别难过了,安心养伤,”

“出了这事我心里也不好受”石明感到内疚和不安,一晃十多天过去了,石明的脚渐渐好起来,伤口也没发炎,稍稍可以下地走动,他不住,总是帮阿兰加工草药,日子长了也学会了一些草药知识,两人在一起无话不谈,有事相帮,互相关心,渐渐地有了感情。

“石明你知道是谁一直举报你吗?”一天去山上挖药阿兰问石明。

“谁?”石明惊奇地反问

“就是以前你曾经狂爱过的柳云大小姐

“柳云,真是她”   

“石明我们还是回去切药吧

“回去你就休息,学知识,知识总会有用的,有朝一日,乌云驱散月更明,文化就显得更重了。”

“啊,所学的知识,该咋用才对呢?”

朦朦的月光影下,树林中,这两位同甘共苦的贴心人喃喃地细语着……

(杨远,,白族,1975年农历1015,出生于云南大理洱海源头一个质朴民族的家庭,笔名梦洁-秋云,因家境贫困,为谋生曾四处转,儿时背卖过冰棒,买卖过水果,在砖瓦厂做过苦工,做过三轮车夫,教过书1996年起在云南日报、经济日报、作家报、诗刊、大理文化、大理日报、及各网络平台报刊等公开发表文学作品200多件,新闻稿件200多件,相关事迹被大理日报及大理电视台专题报道过,2006加入大理州作家协会。)

本刊顾问龙国武 刘诚龙 俞荣斐

总编:唐白甫

主编审稿:  陆秀   唐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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