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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一田 ﹒ 小鸟从头顶上飞过（10首） 扫落叶 叶子在空中飘舞 落下来给地面铂上一层金黄 夕阳的音符跳跃其间 却被人当垃圾清除，地面重新失色 落叶不凸显自己，而是相反 它将自己隐逸起来，放弃身体的故乡 蝴蝶衔着花粉停泊其上 春梦的唇线，留下记忆的触觉 落叶抵达之处 是隐含肉体错觉的遗失之地 错乱的邮路无法投递 那里是异乡，那里是你不在的地方 时光悄无声息流走 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与不同的季节，各自交替行走 你是否会被夹进一部书里 只能随缘而定，杜撰的热情 隐藏在峡谷森林中 地球是旋转的，要想留在原地 就得不断地行走 想要离开，也得失去门牌号的联系 此时，浓郁的暮色吞噬了你 冰冷的雨水独立而孤寂 比故乡消逝更固执 2021.4 春天的肩周炎 从枝头飘离 就是从生身转向法身 其色身，就是远离树群的过程 时有一群刀客 怀着形而上的无畏 落叶无需自拔 泥土有丰乳和芳香 情欲对于生命是场做空 落到地下，风就顾不得它们了 而源头在黎明前又一次召唤 叶子飘落地面的过程 对于岁月是做多，披着羽毛的人类 交替显示报身，和化身 法身是鸟，在多空之间不停往返 听风的孩子从叶片上飞走 雨纷纷飘落 万物在朦胧中呼吸 落叶是做空的，它同时又经常做多 由于风的缘故 雨和落叶一样都是转世者 春天的肩周炎 在雨中拔节，声音大过闷雷 羊蹄甲潮水般汹涌 狗尾巴草则在缤纷落叶旁静静开放 后来，我还是睡着了 2021.4.24 短 章 看见落叶的那一刻 就感到了秋末 秋收之后，稻谷都进了别人仓库 辽阔的饥馑飘荡在水面上 有人惶恐不安，错失了江右那一边 落叶把风也领走了 水草绊住落叶 流水无用的激情由多转空 从边上绕过细密的月光逃逸了 2021.4.25 形容词 枝叶在顾盼之间 不停地摇晃着身子，挤眉弄眼 风吹过，无数叶子掉下来 我没发现有哪一片叶子是笔直落地的 叶片离开枝梢的刹那间 它命名自己为落叶，在空中舞弄 有时，干脆以风自居 成为云朵本身 一阵风刮过 有些叶子没有落下 它们不是不会掉落下来 只是这次，它们还来不及掉落下来 广场上的大妈 无中生有地活过几个王朝 大风也不能改变她们异木棉的腰身 有人远远地绕过她 2021.4.26 短促的激情 记得自己对生活也有过短暂怨恨： 别人大口吃肉 我捂着因饥饿而鼓胀的腹痛。 30年前患肠绞痛 西医说是肠系膜淋巴结炎。 中医说什么忘了 倒是那张药方我铭记着 君药海蜇头二两半、荸荠十六个 臣药川芎等等。 一帖疼痛缓解，二帖腹胀消退 三帖之后可进食半流汁。 两周之后，偶尔吃点肉糜 孩子的外婆做肉丸 瘦肉剁碎，加生抽蒸煮之后佐白粥。 我至今不明白肠系膜淋巴结炎 其诊断依据呢？ 病痛不是终审法官，为什么不可以止痛。 生命在喘息之间，做空时 要防自己做多自己 没有一片叶子是能够被远方绑架的。 2021.4.23 陡 峭 有的叶子离去，有的叶子升上枝头 叶子离开，就是将自己释放了 释放的叶子在写诗。 这世袭的秋天 连心愿也是空的 就像石头，如果被枯草长期包围 那便是石头的失败 低诗歌也有过类似的表达。 秋季很短促 秋意却盖过了两个世纪 一滴落到海上的雨，你无法将它找回来 割肉的想法是悲壮的。 黄昏的灰烬似凌晨 叶片拂着树梢，夜空却越擦越暗 惟有星辰露出岁月的马脚。 世界是睡着了的 那些失眠的人，才会背负深重的罪孽 卖火柴的小女孩就住在隔壁。 曾与秋天一起逃亡的人 通过陡峭的风，发现某些落叶 是隐身人间的修行者。 2021.4.21 我们为什么要睡觉 被风刮落地上的叶子 瞬间又飞了起来，拖扯幻象的大风 无法让它以原先的方式生长。 落叶寻找记忆的坟茔 温柔的一面是伤痕 梦境大水汤汤。 少年时，有一回看见湍流中的坟茔 想象未来的自己昼伏夜出 倾听流逝，那座桥通向外婆家的方向。 在腹中谈风，好过纸上画云朵 金刚怒目不如叶子垂眉 那里有重生之光：从蛋里飞出鸟来 但那孩子尚未长大就变老了。 落叶被风反复抄袭 说明风的习性，低于流水的事物不庆生日 只庆祝圆寂 不被喊醒的睡眠是富足的。 落叶消除形相 成为泥地的一部分，静卧在根部 雨水也不会再把它扶起 我也是。我要睡眠 中断白天，中断争执，间或醒来看看月光 我要反复睡眠，直至终于有一天 真的再也不起来了 还继续睡眠。 只是你尚不知道，那还是宇宙的一部分 一生遁世 依然都在这个世上。 2021.4.20 溯流而上 众多刀子被装进麻袋 刀尖露了出来，不断做重复的事情 无用的春疾以身作则 光芒万丈长上来 又落下去。藏落叶于天下 藏天下于落叶，这世上的事周而复始 除了滚滚而来的银杏叶 和枫叶，其它的凋落人类均不太过问。 秋天可除垢，没有带伞的人 穿过真实与虚幻的边界 从大海撤退到内河 内河回到溪流，处于群山峡谷中。 转世的雨从落叶到石头 无须练习奔跑，人生如日月 多余部分站上峰顶 自己决定暮色和晨光 唤醒身上的八戒或悟空去修补碎瓷。 多就是空，连接梦 饮用沉淀了一夜的自来水之后 空也是多，看多做空者走另一条路径 回到大海上。在大地母亲的怀里 静候滴水成冰 而天空无碑 它的脸庞镌刻在云里。 2021.4. 溃 退 此刻，枝头业已消停 一片花叶轰然落地的余响绕过流水 溃退到岛屿上。 岛屿由无数个瞬间组成 永恒是不存在的，譬如海水陡变 皆因大风乱起 珊瑚之美是虚妄的。 一棵树崩溃是花叶的溃逃 都是短暂的，你其实是其中的一片 混杂在溃逃的铁蹄中 相同的叶片让彼此擦肩而过。 火比风从来性急，提前置落叶入泥土 形同人类焚烧的纸钱 下一年萌发的春，携带落叶气质 又交给了风 叶片和纸钱一同把春天照亮了。 寄生虫在歌唱 身上的故土纷纷掉落 大地摇晃，一切稍纵即逝 出生地或故乡都不是陶渊明的样子。 风还在树木上横行 溪流不穿睡衣，便径直过去了 落叶依然安祥而寂静 祖屋场不过是前世的事情。 2021.4 我听见了风 叶子在枝梢上 因视死如归而闲庭信步 它的飘舞生岀音阶，变幻色彩染亮了风 先有黑夜，后有光 在日月交界处，我听见了风。 光线多于暗黑时 另一个我，就会抚摸花朵 偶尔，我是光线本身 跃过山岗和云层 发现落日之美而不知落日所以美。 一场暴雨之后 落地的花瓣褪尽颜色 尘归尘，云朵和落叶一样 归于尘而无碑 风和鸟也不留坟墓。一叶一世界 活得长久了 会是自己的半个医生 站到悬崖边上，看得清自己。 我曾经是那个虚妄的人 将飞弹转换成菜刀 越过海水，在红楼梦这部书上看到人类的无耻 我听见了风。 从一片叶子上 看见那个仓惶逃逸的人 去看塔西提，秋天真得很辽远 在那里，叶片卸下了眺望 河流一样躺下 大海接纳了它们。 月光飘在海上，落叶安息在地面上 坟茔和大地一样地寂静 他栖身在一滴具体的水珠里 青草遮挡了太阳 星辰，却夜夜在高处。 202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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