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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后的欧洲,秩序的背后:报复和清算

 走路once 2021-05-01

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的战事,在1945年5月已经画上句号。但这个伤痕累累的大陆,一直要等到几年之后才恢复基本秩序,其间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暴力、报复、清算、强制关押和迁徙。一直要到21世纪初,因为这段混乱时期所累积的矛盾,在多次释放后,才得以暂时消弭。

主流历史学家,不管是英美国家还是来自苏联,以及二战期间欧洲被占领国家、战败国的历史学家,通常都倾向于将战后的混乱掩过不提。这是因为,战败国受到了很大羞辱,尽管这种羞辱相比一战后的国家性掠夺,已经算得上相当宽容,但战败国的民众仍在战后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反犹主义——战争期间,法西斯将犹太人关进集中营,普通民众瓜分了犹太人的家产,侥幸活下来的犹太人回到家乡,家园没有了,财产没有了,乡里乡亲分完了受害者的东西,这就制造出很大尴尬。并且,战败国在战后被占领期间的起初阶段,因为缺衣少粮,整个社会陷入伦理丧失的状态,为了口粮,人们什么事情都可以做。这些事若被反复提及,是不会让人愉快的。

二战后的欧洲,秩序的背后:报复和清算

战胜国解放了被占领国家,也解放了战败国被卷入战争机器的普通民众,却没有去抑制有组织化的报复。苏联军队在德占区和德国本土的行为,尽管不能说跟当初纳粹德国军人进犯苏联时的暴行相提并论,却也同样令人震惊。苏军的行为,甚至影响到时至今日,整个欧洲大陆对二战史的看法。而美英法占领区内,同样也充斥着有意允许的清算报复,那些曾被纳粹德国强征到德国本土的外国劳工,摇身一变为德国平民的加害者。

被解放的国家里,掀起了对德国俘虏、德裔居民甚至本国平民的残酷报复。特别是在波兰,有组织化的清算报复,导致大批德国俘虏、平民以及波兰本国国籍的少数民族居民被屠戮。在法国为代表的很多国家,居民们掀起了类似于中世纪揪斗女巫的非理性群体行动,将战争期间与德国人产生过情感、肉体瓜葛的妇女,视为不纯洁的异类,竭尽折磨和羞辱之能事。

二战后的欧洲,秩序的背后:报复和清算

欧洲民众堵截那些被传跟德军“有一腿”的妇女,强制剪去头发

更为残酷的场景出现在20世纪上半期曾经进行过种族迁徙的国家。一战结束后,战胜国划定了欧洲政治版图,一些国家分到了包括主体民族聚居区和少数民族与主体民族混居的区域。二战之前和战争期间,德国吞并了捷克斯洛伐克等国,又启动了德国平民的移民行动。在其他国家,种族迁徙也是常见现象。战后,这一切都被推倒重来,德裔居民被许多国家遣返回德国,波兰与乌克兰相互遣返对方的主体民族居民,并竞相屠戮不服从安排的迁徙对象。在其他一些国家,二战期间的反德民族与与德国合作的民族,矛盾在战后进一步激化。有关这些,都涉及到欧洲几乎所有国家的疮疤,几乎每个国家的居民都发现,如果正视这一切,就几乎是承认本国、本民族的偏狭和残忍,跟纳粹德国的头子没有太大区别。

历史上有过的野蛮,越是让人难堪,就不能通过否认甚至忽略、掩盖来回避。只有正视历史疮疤,才可能真正做到吸取历史教训。今天,当欧洲一些国家的经济增速放缓,因为国家政策失误,陷入债务危机,社会矛盾凸显,偏狭种族主义再度抬头,很显然这与长期以来,欧洲人没有很好的正视和检讨二战之后的野蛮时期历史教训有关。

英国著名的历史作家、二战史权威基思·罗威所著的《野蛮大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欧洲》一书,就以多幕式、全景化的描绘,向人们展示了二战结束后欧洲的野蛮时期。书作者指出,时至今日,某些相当令人震惊的暴行,要么被可以掩盖,要么在历史洪流中湮没无闻——这是对历史事实的罔顾和不负责任,也是埋藏在欧洲一体化进程中终将引爆的隐患。

二战后的欧洲,秩序的背后:报复和清算

战争给欧洲带来的巨大破坏

全书第一部分讲述的是战争给欧洲国家带来的巨大破坏。所有交战国、被占领国,在物质上都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普通房屋、基建设施大部分毁于一旦,欧洲中世纪以来的文化积淀和建筑艺术,也仅仅十存一二。

“堆积如山的碎石瓦砾,'是记载人类自我毁灭能力的纪念碑’”。

整个大陆之中,中青年男性数量较之战前也大幅减少,一些城市甚至没有了任何人烟。因为缺粮,一些国家的孤儿寡母们正在批量的走向死亡。为了生存,年轻女性们不惜以极其低廉的“售价”,向盟军士兵兜售自己的身体。城市和乡村都大面积的充斥着无政府暴力。

第二部分则向读者揭示了二战历史经典作品较少涉及的战后复仇。苏联军队进入德占区、德国本土后,向德国平民掀起了复仇。而美英法盟军在德国本土发现集中营后,也陷入了对德国人的强烈憎恶,尽管没有像苏联军队那样成批量的报复德国人,却乐见集中营囚犯、被劫掠到德国本土的外国劳工对德国人实施报复。盟军关押的德军战俘,特别是苏军、美军关押的战俘,开始体会到之前被关进战俘营的盟军俘虏的绝望。

最剧烈的复仇和清算都发生在东欧。波兰、捷克斯洛伐克等国的居民甚至动用纳粹留下的集中营、刑罚设施和武器,惨无人道的集体屠杀德国战俘、德裔平民。这些国家还较为剧烈的清算战时通敌者,这不可避免带来了私刑、酷刑和屠杀。盟军士兵往往对此不作干预,因为他们清楚:

“经历这么多年的镇压和暴行,大家都变得残忍粗暴,要求他们不要采取过激行为,无异于与虎谋皮”。

进入书的第三部分,读者很可能会非常惊愕的读到,战争结束后,反犹行动等种族排斥和清洗行为并没有消失,相反还在持续和增强。

“针对犹太人的大屠杀、西乌克兰的种族清洗、针对克罗地亚境内塞尔维亚人的灭绝企图:人们带着巨大的热情投入这些屠杀事件,一如他们的战争狂热。大批民众被故意消灭,受害者多达1000万甚至更多,这种杀戮毫无道理而言,仅仅是因为受害者碰巧属于错误的族群或者种族”。

战后,很多国家的平民排斥甚至残害犹太人,不仅是因为不想退还战时侵占犹太人的财产,而且犹太人的存在以及遭遇,让这些国家编造出的战时抵抗神话显得黯淡无光。

《野蛮大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欧洲》的第四部分,讲述的是在南欧、东欧,因为美苏两国的角力,挑动部分欧洲国家国内的不同政治势力所掀起的残酷内战。而在西欧国家,因为美国的支持,各国政府“如同偏执狂一般,急于粉碎合法的左翼抗议者”。

历史证明,二战结束后的野蛮时期,报复和清算,再加上种族迁徙,都未能解决当时人们希望解决的民族矛盾、边界纠葛以及历史恩怨,相反,还不断累积着紧张关系。尽管主流历史学家以及欧洲各国的作家们,都在努力建构起他们

“在二战期间遭受种种不公的神话”,

外加英勇抵抗纳粹侵略的事迹,闭口不提野蛮时期的罪过,营造“所有人都受到(过)同等伤害”的印象,但事实就是事实,长期掩盖只能使得后人们对历史记载采取一致的怀疑态度,这就为更为严重的历史歪曲和捏造制造了空间。

“我们铭记过去的罪恶并不会挑起仇恨,关键在于我们纪念的方式”。

二战后的欧洲,秩序的背后:报复和清算

所评图书:

书名:《野蛮大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欧洲》

作者:(英)基思·罗威

译者:黎英亮

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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