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已经离世了十多年。随着她离开的,还有永远不会再有的偏爱。但那爱又一直在我的心里,从未走远。每年农历九月十四,她生日那天,会隔着时空,祈愿她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有清澈的河水,整齐的白杨林,她站在林边的路上,笑得灿烂。在奶奶刚刚离去的那段时间,看到和她年龄相仿的老人,以及老年人的衣服。就会悲从心来,就会不管不顾泪流满面。在她离开后,感觉自己再也没有依靠,再也没有了可以撒娇任性的地方。又感觉她一直在护佑着,在每一次劫难之时。爸妈的姊妹多,孩子也多,又都是家里的长子长女,生活压力大,对我们几乎无暇顾及。每到农忙,父亲都是在他乡的田间地头忙碌,为工作,也为他牵挂的老乡。因此,妈妈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家务农活,一年四季忙碌着、劳累着。那时候的妈妈的确是劳累的,加上性子急,我们稍微有些过错,必定会挨巴掌。一次一巴掌打来,我竟然流了鼻血。奶奶听到我的哭声,就赶紧从坡下跑来,边嚷妈妈下手太重,边护着我。我清楚记得,鲜血蹭在了奶奶白色的大襟衣衫上,她仍然不管不顾抱着我。 不会忘记,深夜陪着妈妈给麦田浇水,早早起来去井里挑水,放学后自觉拔猪草,喂猪喂鸡,像个大人一样,使劲儿干活。总在心里想着自己多干一些,妈妈就可以少干一些,就能休息一会儿。夏天毒辣辣的大太阳,冬天寒冷刺骨的北风,总是有不得不干的农活,包括不得不放的牛,不得不喂的猪,不得不去地里给庄稼上化肥,忍受刺鼻的味道,忍耐着炎热。每天晚上,我都赖在奶奶的窑洞里,不愿意回家。甚至一餐一饭都想和她在一起。奶奶住的窑洞分前后两部分,前面相当于客厅,东面的墙上挂了毛主席像,一张老式桌子,两把圈椅,颜色好像是暗红色的。后半部分是卧室,一边一张小床,西边的床尾放着奶奶的宝箱,其实就是一口大木箱,后来知道那是樟木做的,总有一股香味。冬天时,我总是和小姑抢着钻奶奶的被窝。奶奶总让小姑让着我,小姑就一个人蜷在另外一张床上。奶奶时常搂着我的脚丫子,暖啊暖,那温暖至今想起来,依然幸福无比。小姑每次说起来,都说我小时候太霸道,总是欺负她,分了她很多很多的爱。奶奶的娘家在青萝河,每次她去串亲戚,总会带着我。小妹曾经玩笑说,姐自小聪明,知道奶奶是家里的当家人,可以从那里得到庇佑。其实,小孩子哪有那样的心思,觉得谁待她好,就自然亲近。在奶奶跟前,就是一个被宠着爱着的小孩儿,不用被训斥,更不会挨打,天真,甚至任性,自由自在做自己。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内心里的不安,只有真切的爱和暖可以抚慰。所谓的安全感来自你知道自己被关爱着,呵护着,你知道你身后有稳妥的臂膀和怀抱。自从奶奶离世后,我再也没有了可以撒娇的地方,再也不奢望别人给的安全感,也努力不被任何挫折打倒,因为倒下了,身后可能空无一人。至今仍能回味起奶奶泡的柿子醋,满满的一缸,撇去上面的浮沫,用碗盛一些,喝一口,清凉凉的酸和甜。那时候,没有喝过饮料,觉得柿子醋就是最好喝的。山西的亲戚每次来都会带些绿白相间的薄荷味糖豆,装在玻璃瓶子里,还有自家炸的麻花,有时还会有煮饼。哪个孩子去玩,奶奶都会拿几颗。我待在她身边的时候多些,自然得到的多一些。那真是被偏爱的味道,甜甜的味道啊,一直甜了几十年。每到春节时,也时常会想起奶奶做的一道凉菜,绿豆芽、菠菜、粉条、红萝卜丝在开水淖完后,又在井水里冰凉,拌上柿子醋,淋上香油,撒些食盐,颜色透亮,清爽可口。我尝试做了很多次,就是做出不奶奶做的味道。那是奶奶偏爱的味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人能够做出。有一句话说“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年少时的确不知道珍惜长辈给予的厚爱,抑或是偏爱,只是任性的享受着、消耗着。长大后,在失去后,才懂得,有些爱,逝去了,就永远失去了。 李娟,笔名西岭蔷薇,供职于河南省济源市行政服务中心,济源作协会员,喜欢读书,运动,养些花花草草,热心公益,热爱诵读,记录生活中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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