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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玉林 人惯于这山望着那山高，把生命的深刻损耗在飞短流长间，却不知一旦撞入那个拐点，才会安静地想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活着，只要活着就好。而这个拐点就是医院，不仅治疗疾病还能疗心，把这欲望那欲望实实地拍在地上，若能躺着进去站着出来，大多已心坚如铁。 一个人能够身心健康地活着必要经历些风雨。若是去过几次肿瘤病室更能悟出点人生哲理。试想当你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甚至不愿配合治疗，又挣不脱病榻窘境，就好比在望不见头的隧道里爬行，更可怕的是某处忽然传来哭声，一声、两声，直到一片，先压抑后放声，再后来无声无息。 唉！又少了一个，拉走了，关上门吧，说是殡仪馆早来人了，就在旁边等咽气呢。平淡严酷的对话让疼痛不治而减，对生死的感叹真是一剂神药，缓解了许多药力不及的痛。人但凡进到这里，怎么都得来一刀，挨了刀得等病理检测报告，良性的欢天喜地，恶性的继续折磨，直到最后一刻。 人们平日里这不顺那不顺，这不愤那不愤，待到某日躺到病床了，突然看到除了门，还有许多窗子，好多次夺门抢道、生气窝火都有点犯不着，一时间浊气排空而去，剩下的都是善念。医生查房时的叮嘱，护士送药时的问候，病友的一句暖心话，都会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原来活着如此灿烂，生命中其实处处温暖，怎么原来就没发现，说实话，别说病患，就连陪护的我们都深深感悟。不是常有人说，有啥想不开去趟医院，有啥过不去，去趟殡仪馆，只要人还在，什么都是浮云。 那天，一位60多岁的女士在医院走廊里忘情地欢呼，太好了我是良性的，我是良性的。明天回家喽！这动静要是撂别处，定会招人猜忌甚至嫌恶，可在这种场合，人们像是看到了新生，发自内心为她高兴，还有人鼓掌，太好了，放心回家，好好养着吧。还有一位老爷子术后在走廊里锻炼，就是拄着拐杖蹒跚绕圈，那其实不是走更像是挪，虽说腰直不起来，但头却极力昂着，让人心中隐隐作痛。人一向琢磨不透，可逆境就似一把锉刀，磨去自以为是、尖酸刻薄，尤其在这白色世界，什么都不重要，心愿变得简单而纯粹，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那夜又有哭声传来，声音很稀疏低沉，是一位癌症晚期老者，熬得就剩一把骨头了。本来跟医院说好了转到家里熬时间的，没想到医院还没办妥，人就等不住走了，孩子们解脱了，所有人都解脱了，当生命走到尽头，竟是如此简单。护士们见惯了生死，很自然地拔管、摘瓶、登记，就像他刚入院时一样按流程操作，惟不同是护士站全体出动。病友吊瓶赶巧没药了，示意妻子关上等等。面对死亡，心灵格外干净，安放灵魂了结一生，把更多无奈无助留给活着的人。所以，每一间病室的人都用不同方式，让活着更有意义，尽管活得很疼很难，但只要活着就有盼头，就有亲人的方向。 初见这些场面，免不了沉重压抑，几天后，便也自然了，人到这里转个弯还能不认命。所不同的是，病患的精神、医学的发展、社会的进步让感伤之外平添许多欣喜。微创治疗，高精医术，减轻了多少疼痛，又把多少人从死亡线上拉回。医院就这么神奇治病更治心，有过这番特殊经历，也就看得开、看得远了。也懂得什么叫相信未来，那是肉体之外的东西，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精神内核。 医院走一遭认知着、感悟着、深刻着。盘点过去望前路，难保会晴空霹雳，没有庇护不怕，只要有信心，就会有避雨的法子，只要有好心态，即使没法躲避，来一个雨中即景也是好的，这样即使淋成落汤鸡，也会张开双臂吟颂“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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