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城市里的地铁孩子妓女

曾瑞 2021-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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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

铁

一股力量从背后涌过来，无法抵挡，身不由己，人已经进入了车厢内，背贴背，肩靠肩，额头上汗涔涔，却无法从人缝中抽出一只手来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为了一份不能迟到的工作，有多少人被挤进了地铁。

每当这一刻，我才真正理解了徐星说的那一句“剩下的本来就不多了，你尽管去抢吧”。抢时间，抢空间，城市的生活还剩下多少从容淡定可言。

时间不多了，得抓紧时间出门，晚几分钟就意味着要在地铁进站口排很长的队，内心焦虑，身体发热。夏天还没到，广州的潮热却裹挟着每一个匆匆忙忙的身影，稍微贴近一点，就能闻到别人身上散发出的汗味。

空间不多了，即便你讲究文明礼让，站在一边，让别人先下车，身后也会有一股力量把你推进车厢里。文明在争分夺秒的上下地铁里，已经失去了道德的约束。剩下的空间已经不多了，你就去挤吧。

挤在地铁的人缝中，身体无法动弹，每一次前倾或者后仰都只是地铁加速或者减速的惯性使然，唯一能动的就是双眼。转动眼珠，从贴得很近的脸上，看到的表情更多的是冷漠和满不在乎，似乎他们已经把这一切当作了正常生活中的一道工序。有些人甚至熟练到可以把手机举起来，看着手机里播放的电视剧。也有人被挤得眉头紧皱，却又无法挪动哪怕一毫米，只能紧闭眼睛，以无视这一切来抵挡身心的煎熬。

每日依旧。这是一种让人看不到希望的前进。挤在地铁车厢里，你连结婚生子的念头都不敢有。如果你怀着孕去挤早晚高峰地铁，不被挤成流产，也会让人觉得是一种占用空间的罪过。

可是，这座城市依然有那么多带着希望的人涌进来，依然有那么多女人怀孕，依然有那么多的孩子出生。

孩

子

有两个孩子，从我的眼皮底下悄悄长大了。一个是楼下旁边百货店的老板的孩子。刚租进来，我们第一次去买生活用品，因为买得多，老板娘拿了个篮子给我们，人挺好，也因此熟络了，但凡要买些生活用品，都会去那。看她抱个孩子，眉目清秀，还以为是个男孩。大概过了半年，突然有一天注意到孩子穿着一套粉色衣服，问起，才知道是个女孩。

每次经过百货店，不买东西，也会朝店里望一眼，一不留神，小女孩已经会走路了，再过一段时间，已经看她站在店门口跟对面的女人顶嘴了。去年年末再次进店里买东西，她站在那里，我又一次忍不住感叹，已经长这么大啦，我当初还以为你是个男孩子呢。她一脸严肃地反驳道，我是个女孩。

另一个小孩，很长一段时间里也分不清是男是女。第一次遇见是在诊所里，我正陪着S先生打点滴，他们走进来。估计也是住这附近，陪着爷爷去门诊打针，爷孙俩还相互打趣，“要戳你哟，痛不痛。”第二次见到还是在诊所里，这次是孩子要打针，爷爷使劲抱着，哭得非常响亮。

有次路过马路边一家包子铺，看见一老一少从里边走出来，才知道他们就住在那里。于是，每次路过包子铺，都会朝里边看一眼，大人在忙，小孩子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仰着头看电视，一台小小的电视机高高挂在墙上。某天，孩子的头上竖起了两个小髻，我才真正确定她的性别。而后，随着头发渐长，也慢慢看出了小女孩的模样，长得特别像她父亲，个头有点大，估计是北方人。

每天，你几乎在走同样的路，重复着同样的生活，你以为生活已经不会改变，可当你惊讶于孩子的长大时，你又不得不承认时间带给人的改变。而从成人的身上，仿佛散发着只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宿命感。

妓女

巷子里一开始有三个妓女，一个很年轻很瘦，两个有点胖也有点老。年后，那个年轻的没再出现，只剩两个老的继续站着。没有安保巡逻的日子她们经常结伴穿着低胸短裙站在巷子里，无论白天黑夜。人们已经习惯了她们的存在，每天从她们身边经过，偶尔会斜眼瞄一眼，更多的时候是熟视无睹。有需要的男人会很自然地走进她们，低声讨价还价，然后尾随着其中的一个，走进另一条巷子的特定工作间里，解决生理问题。

她们的家人孩子也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因为有次看到其中一个老妓女的孩子出来给她送东西，偶尔，也能听到老妓女大声呵斥孩子的声音。

他们的丈夫，对她们的工作性质会做何感想？有时，我们不免会猜测。也就是一个谋生方式而已，能有什么感想，S先生说。他附近村里有对夫妇在福建打工，老婆也是干这行的，每天晚上老婆要接客的时候，他就出去溜达，完事之后再回来，很自觉，似乎也没什么。每次回乡下，她会比任何一个从城里回去的女人穿得都要光鲜，不知道底细的人，都以为他们在城里做着大生意。在那个村里，他们家的房子修得都比别人好，这就是事实。至于在城市里遭受的白眼，他们早已经忘了，他们在乡下就是有钱人，有钱就可以瞧不起没钱的。

而站在城市巷子里的这些妓女，过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不管冷热都穿着超短裙子，脚上踩着十多厘米高的松糕鞋，露出深深的乳沟，把头发染成艳丽的黄色，脸上扑着厚厚的粉，站在阴冷潮湿的巷子里，旁若无人地玩着手机游戏，还得随时警惕着摩托车的声音（安保巡逻队一般都是开摩托车进来的）。一听到摩托车声，立马躲进房间里关紧门窗。

有次周末去买菜，碰巧有一家小超市新开业就进去了，正挑选蔬菜的时候偶一抬头，看见了那两个站街女人，她们换上了普通衣服，平底鞋，脸上虽然还扑着粉，可看上去跟普通家庭妇女没什么两样，她们也在挑选蔬菜，左看右看，拿起又放下。突然听到其中一个说，“阿兰，这个大白菜便宜，你过来看。”走出超市的时候，看到她们一人拎着一颗大白菜，排队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