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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徐义萍作品 | 绿皮火车

 梅雨墨香 2021-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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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世半生,对绿皮火车情有独钟。

那两根银光闪闪的铁轨是我走向远方的诗行,而我注定是故纸里翩飞的蝶。

故乡在两座山的垭口间有一个小小的没有站台的站台。每天有两列通向阿尔山的绿皮火车会从这里经停,每次停留只有2分钟。在大山周遭居住的山民,这是他们通向山外的捷径。

因为没有站台,人们上火车是踩着路基上石渣子跟头把式的奔向车门。记忆中每次上火车都是被挤上去的。远远地看见火车开来,人们立刻拎紧包裹、系紧行囊,精神抖擞地做好挤的准备。火车还未停稳,人群就蜂拥向各个车门。每个车门都有二三十号人,有的干脆打开车窗,从车窗爬上爬下。上去或下来的人常常被挤得衣冠不整,帽子歪了、鞋掉了。

岁月不居。挤火车的光景,深深地烙在少年的光阴里。

二十四年后,我从数千里外再次回到这个垭口,那两座山依旧守护着故乡,依旧没有站台,只是多了一个道口,多了一个巡道员。

我在这个道口踟躇许久,贪婪地望着眼前这片陌生的故土。天上坠下的风,温柔地掀开层层叠叠的往事。

周遭没有太大变化,绿绿的田野依然种着一片片玉米、向日葵,也有了稻田。馨香四溢,多情饱满的田野像极了纯情少女。而我好像还是当初那个拎着瓶瓶罐罐奔向火车的少年。

巡道员见我徘徊许久,笑盈盈地过来和我拉话,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我想说,我就是这大山的主人,是绿皮火车的故人。可是,那一口分不出东西南北的口音该如何解释呢?岁月赋予我太多的沉默,好多事情没有了解释的心劲儿。

远处的远处,大山里蜿蜒地传来一声长长的、嘹亮的汽笛。不久,一列绿皮火车慢慢地探出山头,由远而近,“咔哒咔哒”的阵阵旋律呼唤着悠悠岁月,无比清晰无比亲切,盘旋在湛蓝的天空下那股浓烈白烟,温暖过往。

第一次坐火车是九岁,母亲带着我和六岁的妹妹回山东黄岛。腊月底,东北满天冰雪,刺骨的冷。父亲是从中午起身赶着马车拉着大包小包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把我们送往车站。我和妹妹裹着棉被仿佛冻僵了一般,脚丫都是麻的。傍晚时分,到了这个稀稀落落分散着几家灯火的站台。不久,听见远处山谷边传来一声又一声长长的汽笛,清冷清冷的傍晚汽笛特别清脆。随后,一列吐着白烟的绿皮火车“匡哧匡哧”的由远而近飞奔而来,当那滚滚的车轮轰然靠近时又慢慢停下,吓得我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不肯上前。

之前,我是听过火车的汽笛声的,那是隔着几座大山听的,是我在山巅上瞭望远方时听的,只闻其声未见其物。而就是这隔着几重大山传来的长长的汽笛给儿时无边无际的遐想和渴望。可以说,我的梦早就搭上这未曾谋面的绿皮火车飞向山外、奔向远方。

上初中后,绿皮火车是唯一的通向校园的交通工具。学校到家有很远一段路程,每次都需要步行20公里的山路到这个站台,再坐上半个小时火车才能到达学校。

那时,我是两星期回一次家,平时都是住校。星期六早上我和几个小伙伴早早地提着饭盒和一些瓶瓶罐罐,兴奋地奔向火车站,然后又兴奋地挤在人群里。随着列车“吭哧吭哧”吐着一串串白气进站,然后又“哐当”一声停下,人群便如潮涌动。我们几个小不点儿不由人地裹在人群里,被人群拥着挤上了火车。车厢里人满为患,过道站满了来自各村各寨的山民,有的背着麻袋,有的挎着篮子,一个挨着一个,擦肩接踵,山野的风尘冲刺着有限的空间。

这个时期“逃票”可是没少干了。半个小时的路程,一眨眼的功夫。每次看见列车员我们就一个车厢一个车厢的躲,列车员“凶神恶煞”般从前往后或从后往前检票。有时被列车员从一个车厢两头堵住,实在逃不过去,就几个人买一张票,相互传。列车员看我们是学生,也就很宽容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们过去。那个年代,两个星期三五元钱的费用,哪儿有钱来买车票。而当时这趟开往阿尔山的火车,一直被山民戏称为“白拉线”。顾名思义,多数乘客都是逃票的。

星期日下午,我们再拎上瓶瓶罐罐,里面装满母亲做的香喷喷的咸菜,搭上火车返回学校。

也就在那时,绿皮火车带着我打开山外世界的门,看到和山里不一样的风景。清清的洮儿河从大山里流出后浇灌着一块块稻田,然后又撒欢地流向无尽的远方;田野里稻花一浪滚着一浪,浪里藏着无数青蛙,“呱呱”地叫着,像是原野的乐队,七零八落、此起彼伏;工厂里高大的烟囱冒着一浓浓的白烟,街道上往来穿梭的是拿着工资、穿着漂亮衣服的青年俊男俊女,他们不用像山民那样放牛,不用起早贪黑犁地。

此时,梦想的门一旦打开,再也无法合上,我是一心想飞出大山。

考上中专后,绿皮火车把我拉向梦寐以求的远方。记得开学时也是这趟绿皮火车,也是没买票,但我底气十足把录取通书给列车员时,平日里凶巴巴的列车员露出少有的笑容,并告诉我可以买学生票。从此,再也没有逃过票。

记得自己填报志愿时,专门挑路远的报,想让成绩和距离成正比。外面的世界如同五彩缤纷的迷,这个迷对我是极具诱惑,考学是当初打开谜底唯一的一把钥匙。

在这种理想的支配下,自己那全校第二的中考成绩就这样被自己轻易“糟蹋”掉了,很多成绩不如自己的,后来去的学校都比自己理想,后来毕业后也都回到家乡,后来自己怀揣着一个“梦”字,沿着大西北一路向远方。

随着越走越远的岁月,我对绿皮火车有着无比贪婪的情结,难以割舍。在火车上,时常凝望一闪而过的田野河流,恋恋不舍地看着似曾相识的山村、稻田和欢快的百灵鸟、喜鹊,浅浅地陷入故纸的怅惘中。在一声又一声的“咔哒咔哒”声中飞速地奔跑着、飞速地倒流时光,于我来说,火车碰触铁轨的“咔哒”声是天然优美的旋律,不如说这是埋藏在心底故园的琴弦,在流金岁月里,只需轻轻一拨,便体无完肤。

而少时,我只知道绿皮火车是通向远方的路,孰不知迈出那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

万物的步履都是如此么?借此一生。


作者简介:徐义萍,笔名素心,任职鄂尔多斯集团记者编辑,诗词见长,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选刊》《西散原创》《鄂尔多斯日报》《西部散文选刊》《牛河梁》《大西北诗人》等各报刊,作品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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