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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绿皮火车去广州 阴茹 咣当、咣当，伴随火车阵阵富有节奏震荡声，我陪伴父母离开汉中驶向南方。一路飘雪，这让我始料不及，已经过了正月十五，本以为春暖花开阳光明媚，上车以后却发现越往南方，天气越来越寒冷。尤其到湖南境内，车窗两边都是银装素裹，雪花漫天的景象。急忙翻开手机朋友圈，这才知道我们离开夜里，汉中城内也是雪花飘飘，与北京冬奥会遥相呼应，网友惊呼，可以自己动手堆雪人，制作冰墩墩了！关于雪的美文刷爆了朋友圈，还有朋友给我发来刚刚拍下的雪景，一串串雪地脚印从山洼处斜斜延伸至远方。我们乘坐的是汉中至广州的直达列车，全程27小时，中午1点35分上车，第二天下午5点15分达到广州站。从上车的第一瞬间，我就满怀好奇心，绿色车身，从一节节车厢跨过找到自己乘坐软卧车厢，那种熟悉的味道又瞬间让我仿佛回到几十年前。那会妹妹大学还没有毕业，她执意要去深圳实习闯荡，父亲无奈只好帮着联系了一家中航公司。我刚参加工作，在一家乡村中学任教，利用暑假时间跟着父亲送妹妹去广州，坐的也是这种绿皮火车。不过是从西安到广州，全程30多小时。那会收入低，买不起卧铺，我们选择的是硬座。即便是硬座，也很难买到，需要提前预订或找熟人，很多时候只能买到无座票。运气好，遇到有人下车，还可以挤挤，让自己酸痛的腰背缓解一下，不然真有可能一路站着，十几个小时站下来，腿肚子抽筋、浮肿。厕所、座位下，行李架都挤满人，甚至两个车厢连接处也是人挤人，夜里困得不行，东倒西歪，两条腿换着站，实在撑不住，随便一歪，就地躺下。如果光是拥挤也罢，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气味，车厢里臭脚丫味、方便面味、汗臭味混在一起，臭气熏天，也只能捂着鼻子。一路晃着，困意袭来，到了晚上，父亲和妹妹都困得睁不开眼睛，沉沉睡去，我一个人迷迷糊糊看着对面行李架上的包包，生怕被人乘着半夜拖走。还别说，半夜车到长沙，有一个陌生男人忽然指指行李架上的一个软包问是不是我的，我有些疑惑，那个包包正好挨着我们的行李，男人这样问我，显然不是他自己的。我赶紧点点头，那个男人恨恨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开。直到第二天下车时，我知道那个行李包，是和我一样到广州站一位年轻母亲的，她抱着年幼孩子一路昏睡，根本不晓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因为心脏不好，还患有高血压。两年前她和父亲从深圳返回汉中，乘坐飞机差点晕倒，从此没有出过远门。妹妹从深圳搬家到广州后多次提出让父母过去，我也考虑随着年龄增加，他们身体越来越差，汉中冬季漫长，容易引发心脑血管方面疾病。南方温暖湿润，他们现在已经不适合单独居住，需要身边有子女照顾、陪护。我请了年假，准备就绪，就在出发前，西安忽然爆发疫情，紧接着封城，陕西成了全国关注焦点，不得已出行计划搁浅。一直到春节前西安解封，汉中没有一例新冠病人，广州那边也还平稳，我这才下定决心赶紧带父母去广州。飞机不敢坐，高铁需要转车，母亲身体越来越虚弱，走之前还去中心医院看病，医生告诫不能劳累，最好静养，哪里还敢长途跋涉。我思虑再三，选择汉中到广州直达列车。中国人习惯春节回家过年，春运车票特别紧张，我在12306连续抢票一周，终于抢到两张软卧下铺和一张上铺，提前一天带父母去中心医院做了核酸检测，拿到阴性检测报告，这才放心登上列车。列车的摇晃并没有影响好心情，母亲坐在洁白干净床单上一脸笑容。同车厢对面是两位年轻时尚的漂亮姑娘，上铺是个大学生，在长沙读书，母亲对面下铺的女孩在东莞工作，她特意利用春节时间回家看望从小养育自己长大的奶奶。母亲人很随和，走到哪里人缘都很好。这不，我们上车不久，一位圆脸大眼睛的列车员就专程过来看望母亲，说他们从乘车信息中了解到父母年龄大，是重点照顾对象，十分热情的帮我们打来热水，清扫车厢，了解到母亲腿脚不便，上厕所有困难，特意过来告诉我们车厢专门为老年人设置了坐式马桶，看着母亲一脸斯文，女列车员悄悄塞给我一叠一次性马桶垫，叮嘱我用消毒湿巾擦干净马桶，再垫上纸垫。母亲临行前曾问过我火车上厕所是蹲式还是坐式，我哪里知道。这些年出门都是选择飞机或者高铁，说实话，坐火车，尤其是这种绿皮火车我内心也是忐忑不安。听列车员介绍火车软卧车厢居然还是坐式马桶，我也是大吃一惊。想不到现在的列车会这么舒适。车窗外依然是白雪皑皑，村庄、桥梁、田野、远山、湖泊都披上了银色素装，即使到了广东境内，还有看见匆忙行走的路人穿着厚厚棉衣，撑着雨伞。车辆内却是温暖如春，羽绒服不仅脱下放好，小姑娘们还穿着短裙、丝袜，秀色可餐。晚上睡下，总感觉被子有点热，忍不住脱掉棉袜，光着脚睡。第二天询问列车员，才知道他们担心母亲年龄大，夜晚温度低感冒，特意把暖气调高。也许是夜晚休息好，母亲气色明显比出发前好了许多，我拿出走前去超市为母亲挑选的日式海鲜拉面，用开水冲泡，又加入自己卤煮的豆干、香肠递给母亲，母亲尝了一口，十分开心，连连点头称赞，说她有很多年没有吃过这种口味的方便面，一边说，一边表情夸张配合我拍下一张吃面照片。我把图片发在“我的家”，群里立刻叽叽喳喳开始议论，大家十分关心母亲身体，远在彭山老家的六嬢也是时刻牵挂姐姐，看着母亲一脸幸福满足模样也是发来一个笑脸。父亲没有和我们在一个软卧包厢，我走过去给父亲送吃的东西时，看见父亲与对面一位老年妇女相谈正欢。父亲上铺是从汉中上车的一位中年男人，也一直帮我关照父亲，临行前，儿子特意帮父亲下载了喜马拉雅听书--明朝那些事，父亲聊累了，乏了，还可以躺在床上，戴上耳机听书，十分享受。火车就这样走走停停，列车员也不时过来看看，帮我们打水，收拾垃圾，甚至还专门过来和母亲聊天。“你母亲很漂亮，很有气质。”女列车员特意看了我一眼，由衷称赞道，眼光中流出一丝惋惜。“呵呵，你想说，我母亲很漂亮，可惜没有遗传给我是吗？”我丝毫不介意，接过她的话。“还是你懂，其实我和你一样，没有遗传到父母优秀基因。”女列车员眼睛圆圆的，虽然戴着口罩，但也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没事，从小大大家都这样说我，我早习惯了，心脏强大。”这两天下来，列车员的热情、开朗、耐心给我留下极深印象，颠覆我对绿皮火车紧张恐惧，那个年代拥挤不堪，污浊混乱的印记让我对绿皮火车产生了较差印象，也一直在纠结选择让父母坐火车去广州是否明智，眼前这位亲切可人的列车员让我感觉如沐春风，有一种对家人的信任。“是啊，有一个漂亮母亲，做女儿实在辛苦，我是从小和姐姐一样，被人怜悯，惋惜，好在我们都是打不死的小强，有一颗强大心脏。”列车员和我聊得十分投机，也许是有相同命运的缘故，我们越聊越开心，甚至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我悄悄记下这位圆脸列车员的工牌号，她有一个好记名字——郭云，像白云一般阳光灿烂，我拨通12306，为其点赞，希望如果返回还能乘坐这趟列车，再次相遇。车到衡阳车站，停车时间较长，我干脆下车，去站台走走，一辆售货小车停在站台，冒着一缕热气的早餐十分诱人，忽然想起几十年前乘坐这种绿皮火车时，每经过一个站台听见有叫卖声都忍不住探出头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那会儿嘴巴特别馋，吃什么都香。现在有钱了，却再也没有胃口。一声长鸣，火车继续向前驶去，下一站，即将到达我们的目的地------广州。
现居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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