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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 • 初语阅读】颜娃沙作品丨我与洛夫

 梅雨墨香 2021-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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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1987年),我从部队退伍不久,便有幸担任了《文化艺术志》一书的编纂工作,那时正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次大兴修志年代,根据该书的编纂设计有“部分文化人士介绍”与“艺文集”等栏目,经多方搜集,也就认识了被著名作家流沙河先生称之为“诗风怪异,为彼岛(台湾)超现实主义的掌旗官”洛夫了。

《文化艺术志》是一部衡南县志丛书,之所以要将洛夫先生入志,是因为他是衡南县人,出了这么一个被誉为“诗魔”的著名诗人,当然在这本专业志书里要有所记载和有代表性的作品收集了。那时通讯不像现在的发达,处在公用电话和BB机时代,台湾与大陆还没有实行“三通”,要与洛夫先生直接联系存在着很多的困难。

洛夫先生自1949年去台湾后,虽在上世纪50年代初与张默,痖弦共同创办了具有中国现代诗歌的标志性刊物《创世纪》诗刊,并担任总编20余年,成为著名的国际诗人,与余光中被世界华文诗坛誉为双子星座,在他初次回乡省亲之前(1988年)近40年的时光里,失去了与故乡及亲人的联系,后来通过统战部门的几度辗转才获得了洛夫先生在台湾的详细地址,这对于一个修志人可以说是“如获至宝”的激动。

1988年6月,由编纂委员会决定,要我这个二十几岁的年青人给洛夫先生去信征集他的资料,也乘机随信寄去了我的一组诗与照片,以自报家门的形式,阐述了去信的目的。

这是我第一次与海外通信,不知是否能收到,也就是试试看的心态,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1988年10月间突然收到洛夫先生的来信,从信上看是从香港转寄的,这是因为当时台湾与大陆没有实行“通邮”的缘故。先生以幽默的口吻说:……“从名字看来,你像小姐,但照片又像男士,故在称呼上颇费踌躇,只好暂称同志,诗之志同道合也。”鉴于此,先生在信的抬头处便称我为同志了。信中,他道出了迟至复信的原因。九月间,洛夫先生近40年来首次踏上了祖国大陆的土地回到故乡省亲,当时我正在外出差半月有余,因而失去了谋面的机会。他又在信中说“谢谢你的来信,我也以未能在衡阳见到你而感到遗憾。”接着他在信中历数去了大陆许多城市,“走遍了华中华北各名胜之外,一偿数十年的心愿,同时也见到了各位前辈诗人如艾青、卞之琳、冯至、绿原、臧克家、陈景容、郑敏、邹狄帆,以及当代名诗人如贺敬之、李瑛、邹燕祥、雁翼、刘湛秋、公刘、野曼,还有不少年轻诗人”……并在访问会友中还去了北京大学、暨南大学、复旦大学、湖南大学等进行了讲学及座谈,用洛夫先生自己的话说“收获相当丰硕”。正因如此,归台后,因各大报刊催稿甚急,也就耽误了给各位友人写信了。先生在信的后半部分言归正传,回答了我去信所提出的问题,并随信寄来了“志书”所需要的正面照片一张,关于其它资料要我去找另一位友人去抄或复印。最让我难忘的是洛夫先生对我的诗提出了一些意见和建议,并对我国30年代某诗人作了他自己的评价,在这里我不能指名道姓,只能用XXX了。他说“你的诗稿已读到了,写得很清丽,但XXX味太浓,XXX的诗一般评价不高,不宜学,因为太过浪漫,情感太软太露,五四以来的新诗都过时了,你应该学些新的抒情手法”。诗人以其诗学的成就和地位,对于这些评价也许有他独到的见解,但就其“五四以来的新诗都过时了”这句我至今还是不完全认同的。不管那时期的“湖畔派”、“新月派”还是“现代派”,都对我国新诗发展和表现形式或多或少起到了“开窗示范”的作用,在这里我不作过多的议论。

1989年6月,20万字的《文化艺术志》分精、平装两种出版了,书中刊载了我给洛夫先生撰写的小传,并在“艺文集”里收录了他一首《烟之外》的诗。根据当时的编目设计是要收录他的另一首诗《边界望乡》,只因一些资料局限,一直没有找到,其友人也没有这首诗,那时还没有“百度”信息检索,一切资料与信息都还在档案与书籍的层面。外界一直传说着《边界望乡》这首诗,是诗人在余光中先生陪同下于1979年6月间访问香港时写的,从诗的名字是完全可以理解当时洛夫先生的心境,这在后来读到这首诗的“后记”里得到证实,洛夫先生这样记载着“三月中旬应邀访港。十六日上午余光中兄亲自陪我参观落马洲边界,当时轻雾氤氲,望远镜中的故国山河隐约可见,而耳边正响起数十年未闻的鹧鸪啼叫,声声和人心弦,所谓'近乡情怯’,大概就是我当时的心境吧”。正是这样一首“近乡情怯”的诗,没有收集在那个特殊时期的专业志书里,我们都为之遗憾。

《文化艺术志》一书出版以后,本想寄给洛夫先生的,当时几位领导总想当面赠予,虽然先生后来多次回到衡阳都未能实现这一愿望,具体情况我不得而知,因志书出版以后,我也于1989年9月间离开了那个临时的修志机构去一个文艺学校进修,而我又不好以个人的名义去实现此事,也就暂时搁下,只好等待再次的机会……

这次的“暂时搁下”一晃就是17年,时光行进到2006年8月时候,我便给台湾《创世纪》诗刊投去一组诗稿,一是有意识地想与洛夫先生联系一下,因为此前诗刊编辑部一直设在其家中;二是通过这些年的创作实践,并按先生先前建议的“新的抒情手法”是否有所提高和认可。没想到同年10月间便收到了回信,那日,单位一同事在我办公室门口,手里摇着一封十分显眼的黄色信件笑吟吟地说:“这里有一封从台湾寄给颜娃沙女士的信。”我虽然知道是洛夫先生的回信,但他不可能把我当成“女士”,此前我们曾联系过,也见过我的照片,难道多年后没有印象了么,然而信封上确是这么写的,看完信的内容,才知道真是那么回事,事过17年先生对我确是没有什么印象了。从他在信中的自我介绍是可以说明这一点的……“我叫洛夫,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因为我也是衡南县人,小老乡,我曾任《创世纪》诗刊总编多年”……,这里不难看出,他是在与一个陌生人说话,但又为是“小老乡”而流露出一种亲昵的乡情来,只是从名字上认为我是“女士”了。先生又告诉我,他已于1996年移民加拿大,编辑部早已不设在他家,并说我至少已有10年不了解《创世纪》的情况了,这次是在台湾度假,巧收到我的诗稿,也算是有缘,又说“你寄来的大作《永远的记忆》已拜读并已代转现任《创世纪》总编,随信还告知了新的详细地址……

因洛夫先生是名人的缘故,几十年中我也很少主动去打听其各方面的消息或主动去与之联系,只是经常在一些报刊上读到他的作品,后来得知他移民加拿大之事,但不知道其通讯地址及联络方式也就只好悻悻作罢了。

从1988年算起至2018年洛夫先生去世,与之认识整整30年,他却始终没有亲眼看到《文化艺术志》一书,再也看不到故乡人在书中为其撰写的“个人小传”与评价了,桑梓情怀犹在,斯人却已远去,如有机会,敬献在先生的墓前也算是一种释怀吧!

我与洛夫先生因《文化艺术志》相识,也因《文化艺术志》而留下永远的遗憾……


作者简介:颜娃沙,中国诗歌学会、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艺术研究所研究馆员(正高)职称。曾在新疆当兵,做过新闻工作,复员后主要从事诗歌、散文、歌词及文艺评论创作,先后公开出版专著《故乡风韵》《情满十八湾》(中英文对照版)、《东鳞西爪集》三部,创作的歌曲代表作有《九嶷山上采茶女》《你送我一棵红柳》《桃花姑娘》《喊一声妹子等哥回》《妹妹等哥三月来》《问情》等,其中歌曲《东方有条神奇的江》获“五个一工程奖”,《情满十八湾》《东鳞西爪集》两本专著分别被日本大阪市立中央图书馆、新加坡国立图书馆,美国洛杉矶公共图书馆收藏,其传略载入《中国诗人大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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