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米六七 01 大唐贞观二十三年五月二十六日,一代雄主唐太宗李世民驾崩,万民哀悼,江山同悲。 长安的各国使节朝贡者、在大唐为官的胡夷人等,纷纷割掉头发,用刀拉开脸,割开耳朵,血流披面,以示悼念。 数月后,唐太宗入葬昭陵,大将铁勒人契苾何力请求给太宗殉葬; 继位的唐高宗李治下旨:不行,先帝早就有命令,不能殉葬。 李世民号称“天可汗”,统御天下万国,经常使用胡人,契苾何力就是其中的典型猛将,战功赫赫,威名远扬。 正是大唐海纳百川的气度,朝气蓬勃的精神,使天下归心,胡汉一家。 他姓契苾,名何力,本来是铁勒族契苾部可汗,贞观六年(632),归顺大唐。 敕勒歌唱到: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唱的就是铁勒人居所苍茫雄浑的景象。 隋唐之前铁勒又称敕勒,后来他们臣服于突厥,在与中原的交战来往中,很多人仰慕大唐雄风,归服大唐。 契苾何力就是最早率本部六千多家归顺大唐的,太宗把他们安置在武威、张掖,以何力为左领军将军,其母为姑臧郡(武威旧称)夫人,弟弟为贺兰州都督。 何力开始忠心耿耿地为大唐效力的生涯。 02 大唐西部青海一带,是鲜卑慕容氏建立的吐谷浑政权,与中原政权打打谈谈很多年,到了唐朝,时时侵扰边境。 李靖 贞观八年(634)唐军以大将李靖为帅,李大亮、侯君集、薜万均、契苾何力等为将,分多路分进合击吐谷浑。 唐军各路连连获胜,未免大意。 北路薜万均、薜万彻在赤水川以北碰上吐谷浑优势兵力,被包围,士兵损失过半,薜氏兄弟均中枪落马,步战苦苦支撑。 后军契苾何力得报,立即率数百骑兵驰援,何力勇猛非常,左冲右突,所向披靡,把薜氏兄弟救了出来。 其他几路唐军越打越顺,吐谷浑龟缩后撤,其君主伏允有逃跑迹象,契苾主张加紧追击,薜万均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坚决反对孤军深入。 契苾何力说:“吐谷浑随水草而居,没有固定的城池。只要分散,影子也找不着,不趁聚集时消灭他们,就没有下次机会了!” 率精骑千余,出发。 薜万均不得已,跟上。 一路上缺水,将士刺马血饮。 终于追上伏允,攻破伏允的帅营牙帐,斩获颇丰,牛羊几十万,伏允妻子和儿子都成为俘虏,自己只身逃跑。 吐谷浑顶不住,伏允儿子伏顺投降,伏允自杀。 唐廷派使者犒劳大军,薜万均耻于功劳不及契苾何力,大吹牛逼,自己如何英勇,何力其实没多大能耐! 何力大怒:老子救了你,你居然这般胡说!拨出刀来,上前就要动手,被将军们拉开。 回帅京城,唐太宗听说何力庆功会上担拨刀相向,很不高兴,叫他来问:怎么回事? 何力这才一五一十把赤水川一路的战况汇报,太宗大怒:薜万均这家伙这不欺人太甚嘛! 立即下令:把老薜撤职,这职位就由何力担任! 倒是何力推辞了:“陛下,这样不好。您把万均的职位给我,胡人将士不明就里,以为陛下您重胡轻汉。以讹传讹,只怕将来胡人就看不起汉将了。” 哎,这胡人倒还真有见识! 唐太宗大为赞叹。 把宗室女临洮公主嫁给契苾何力。 这一仗最能体现何力的了得:有勇有谋,不居功,有分寸,是难得的将帅之才。 军神李靖曾经评价:薜万均不如契苾何力,后者是蕃将中知兵人物。 03 契苾何力要自杀为唐太宗殉葬,现代人可能以为是做秀,但以当时太宗“天可汗”的地位和威信,只怕有忠耿的人,会有追随他而去的举动。 何力对大唐是绝对忠心耿耿。 立了大功,到凉州看望母亲和弟弟,这一去,差点成为有去无回的不归路。 东突厥被大唐灭掉后,草原上出现权力真空,铁勒族薜延陀部强势崛起,大有替代突厥为草原之主的势头。 契苾部也是铁勒族的一部,族人一商量,投奔了薜延陀,毕竟是自己人嘛! 何力到达,族人就劝他一起归附。 何力又惊又怒:“大唐天子对我们这么好,怎么敢背叛他呢?” 族人说:“老夫人和您弟弟都去了,你能不去?” 何力很坚决:“我弟弟孝顺我母亲,我忠于皇帝,不可能和你们走!” 族人把他扣下,押到薜延陀部,扔到薜延陀真珠可汗帐篷前。 他依旧强硬,叉开双腿,傲慢地开骂:“老天爷啊,只有你知道我的真心!我是堂堂大唐勇士,岂能在此受辱!” 拨出刀来割掉左耳,你们休想逼我反叛! 真珠可汗大怒,就要杀掉他。 汗老婆知道何力的分量,即是契苾部的首领,又是大唐的左卫大将军——不能冒然杀掉,先扣押着再说。 谣言跑的快,先到长安城。 唐太宗不信:“何力心如铁石,绝对不会背叛我!” 大臣们说:“他们本来是一家人,臭味相投,肯定和薜延陀搞在一起啦!” 真相姗姗来迟,太宗听到何力的英勇行动,流着泪对大臣们说:“你们看何力怎么样?” 于是派特使崔敦礼去见真珠可汗,愿意把女儿新兴公主嫁给他,和亲。 很成功地换回了契苾何力。 04 第二年,公主准备启程嫁给真珠可汗,何力反对:“千万不能和薜延陀通婚,和他们之间的一仗一定要打的。” 太宗说:“我已经答应了,总不能失信于人吧?” 何力替太宗着想:“先前公主出嫁,对方要派人来迎亲吧?陛下可以提条件,让真珠可汗亲自来迎亲,他不来长安,至少要到灵州嘛!但他肯定不敢来,回绝他就有道理了。” ——大唐不和他通婚,威望扫地,必然控制不住手下,就是消灭敌人的好机会。 果然如何力所料,真珠不敢来迎亲,又恼又羞,第二年就死了,两个儿子争位,薜延陀自己内部先乱了。 可见何力不但能征善战,政治外交见识相当得高。 好多年以后的另一事件,何力的处置方式,更见其政治手腕的灵活多变。 唐高宗龙朔元年(661),发生了铁勒族九姓叛唐事变,一场大战看上去在所难免。 年老的契苾何力为安抚大使,他亲自率五百骑兵,直接开进九姓的驻扎地。 九姓军民都大惊失色,何力宣布:“大唐知道你们被坏人误导,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现在派我来饶过你们的过错,让你们有自新的机会。只处理起事的头目,其他人全部既往不咎。” 众人大喜,帮助契苾何力把牵头的叛乱分子二百多人都抓起来杀掉,一举化解了这个危机。 有胆有识,还有办法。 大明宫修建时,何力跟着总工程师梁修仁去参观。 正三品的大将来了,梁总兴冲冲地带着到处看,特别介绍说:“我种了很多白杨树,这树长的快,几年时间,就可以在树荫下乘凉喽!” 何力不回答,看着一排排的白杨,吟诗道:“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梁总猛拍脑袋:瞧我这个见识!多谢将军。 匆匆忙忙把白杨树全部换成梧桐。 何力甚至算得上世事洞明的智者喽。 05 作为大唐的左武卫大将军,何力在史书上记载最多的,自然是一次次战功。 破吐谷浑,灭高昌国,剿薜延陀,平突厥,征高丽,大唐初年开疆辟土的战争,处处可以见到何力的影子。 最辉煌的战绩,自然是灭掉高丽之战。 从隋文帝到炀帝再到唐太宗,中原王朝对高丽国多次征伐,却一直灭不了这个打不死的小强。 直到唐高宗时代,半岛上三国鼎立,北方高丽与南方的新罗、百济打打和和。 660年,大将苏定方灭了百济,新罗臣服,大唐从南北两路夹攻高丽。 高宗龙朔元年(661)年,契苾何力为先锋,进攻高丽军防守的鸭绿江,老天相助,江面结冰。 何力趁机挥军前进,大败高丽守军,斩首三万,守将泉男生匹马逃命。 干掉了高丽有生力量,有效震慑敌军。 665年,高丽权臣盖苏文死,儿子泉男生、泉男建争权,泉男生向大唐求救。 敌人内讧,灭掉这个中原百年之敌的机会来了。 唐军名将契苾何力、薜仁贵、苏定方、庞同善等分路进攻,高丽节节败退。 大唐老将李勣为元帅,统领各路兵马。 契苾何力一路,连克八城,每战均胜,直杀到高丽首都平壤,李勣率大军跟上,形成包围。 到668年九月,高丽僧人信诚打开城门,唐军攻占平壤,高丽国王高建、权臣泉男建被擒,高丽灭亡。 唐军立安东都护府于平壤,大将薜仁贵为第一任总督。 管理九都护府、四十二州、一百县。 契苾何力升镇军大将军、凉国公。 几年后,老将军征讨吐蕃,病死军中,真正做到马革裹尸。 大唐给了非常高的荣誉,赠辅国大将军、并州都督,谥号是“毅”。 陪葬昭陵,让他长眠在心目中的英雄李世民的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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