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花鸟画中,牡丹并不好画,除了花型和姿态以外,最难把握的是红花绿叶的色彩格局。古代文人画家,擅长以书入画,墨分五彩胜过随类赋彩,所以,自古以来,文人画很难用色彩画出牡丹花的“雅”。牡丹花贵为花王,“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无论是什么样的画家,都不能拒绝牡丹花的美。当文人画家开始画牡丹的时候,牡丹的魅力就成为他们不可抗拒的绘画题材。这个过程不知经历了多少代!最早,在元代的时候,一批善于画水墨花鸟画的画家,登上了文人画的历史舞台,但在专业的画家看来,他们代表的是业余画家群体,即戾家画之流。显然,元代的文人画家都不画牡丹花,大多只画与书法用笔相近的兰梅竹,只有自认为是专业的画家才画牡丹花,比如像钱选这样的画家。
《折枝牡丹图》 钱选(元) 从他开始,虽然画的是水墨牡丹,但牡丹花的吉祥主题流行了,这也说明吉祥花鸟画在明代的复兴。在明代,人称诗、文、书、画无一不精的“四绝”才子文征明,即便他对浓艳的绘画不感兴趣,但对牡丹的认识也是“粉香云暖露华新,晓日浓薰富贵春。”而他的学生陈淳,色彩比墨色运用得好,自从自立门户以后,不仅让各种花卉都有了颜色,也让红色牡丹花增添了光彩。
《牡丹图卷》 陈淳(明)
同样是文人画家,落魄的徐渭更加愤世嫉俗,画画不追求形似,但能让水墨纵横,与泼辣豪放的性情相宜。他画牡丹也只用水墨。但他至少知道:“牡丹为富贵花,主光彩夺目,故昔人多以钩染烘托见长。今以泼墨为之,虽有生意,终不是此花真面目。”而真面目应该是他内心的寂寥。在花鸟画的历史上,陈淳与徐渭并称为"白阳、青藤",在后来的花鸟画历史上,成为画家的两面旗帜,即使是画牡丹的方式也是如此。
《闲图画里王》 徐渭(清) 在清代,文人画家有很多,开始的时候,几乎没人画牡丹,比如像八大山人和石涛这类朱姓画家,历史断绝了富贵锦绣,剩下的只有苦大仇深。在清代的江南才俊中,恽南田的成功,成为与“四王”并肩的花鸟画家。他不仅在画法上开拓了勾花点叶的没骨画法,还与其所画的彩色牡丹有关。而他的这种现象,甚至波及到了宫廷里的“词臣画家”蒋廷锡和邹一桂等。 画家画牡丹除了我们常说的技法因素外,还有环境和条件的促进。清代乾隆时期,一批活跃于扬州地区的文人画家,他们的艺术与有文化的地主阶层达成了供需关系,华丽的色彩和吉祥主题成为双方互利互惠的桥梁。所以,在文人画的道路上,扬州画派众多的文人画家,都因此转化成了职业画家。当他们遇到牡丹主题时,几乎已经没人再画墨牡丹了。
《凤仙一枝》 李鱓(清) 在扬州八怪中,因为生存的需要,花鸟画的市场比山水画要好,画牡丹花也就火了起来。那两个最能画牡丹的画家李鱓和高凤翰,不仅让牡丹花形色丰满,也让这种样式影响了后来的赵之谦、任伯年和吴昌硕。后来,当太平天国把江南变成了战场的时候,那些曾经赞助过扬州画家的有钱人,都跑到了上海。上海自然就取代了扬州,成为经济繁荣的城市,同时,也成为适合画家生存的城市。在美术史上,海派画家大多都是文人,但他们画画已经没有了文人的“自娱”,也不再是业余画家的水平了,如果在绘画上需要引证,那就可以在画牡丹上还会有了创新成果。赵之谦,一个三次会考的落榜生,在胡粉中混入颜料画牡丹,不仅让牡丹画人见人爱,华丽的色彩也让吉祥主题得到张扬,他也以此风格成为海派画家的先驱。
《富贵眉寿》 赵之谦(清) 之后,海上画派的一众大师朱熊、任熊、张熊、任颐、朱偁、虚谷、吴昌硕、蒲华等,均以赋色华丽的花鸟画推陈出新。张熊能用大红画牡丹,甚至还用泥金点蕊;我们常说的吴昌硕能用洋红画牡丹,其实在他之前,用洋红画牡丹就已经是普遍现象了。在一个有着西方文化氛围的上海滩,舶来的艺术与技艺影响,让很多文人画家都成为了职业画家,绘画已经没有了“文化修养”的约束,牡丹花的美终于被释放出来。那个时候中国画家的牡丹花,在用色上已经体现了中西融合的艺术特性,它在“美术革命”之前的海派画家中已经实现了。
《国色》 蒲华(清) 上海的都市文化,决定了画家的水平提升,至少,他们在色彩上已经不那么艳丽了。如果要举个例子作参照,看看任伯年、虚谷和吴昌硕的牡丹花,自然就能清楚其中的色彩变化。西方人说绘画就是“试错”的过程,文人画家在水墨与色彩的变迁中,只有用了色彩,才知道色彩的雅俗,以及雅艳一体的矛盾共存。显然,牡丹花生成的状态就是雅艳一体,而在艺术上,“雅”是一种欣赏态度,“艳”是一种品质,只是,在绘画上既不能雅得太俗,也不能艳得太土!
《大富贵》 八方土城 请 长 按 识 别 加关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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