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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也是囊萤 | 郑信平

 sswy66 2021-05-15

                       文|郑信平

《晋书·车胤传》有“(车)胤恭勤不倦,博学多通。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以夜继日焉”,这就是“囊萤夜读”。夏天的夜晚,用白绢做成透光的袋子,装上萤火虫,借光来读书,真是够刻苦的啦。
我们知道,激励人的还有和“囊萤”差不多的“映雪”“凿壁偷光”“悬梁刺股”,这是抓紧晚上的时间,发狠的还有祖逖赶早的“闻鸡起舞”。我们小学初中高中都读过他们的故事,一句话,就是告诉我们,要像唐朝人王贞白所言,要懂得“一寸光阴一寸金”,光阴逝去不可回,黄金失去可复得,光阴比黄金更珍贵,要珍惜才对。
捉萤火虫,我们乡下小孩,从小就会,且每次捉的都很多。夏天的晚上,一抓一大把,装在玻璃墨水瓶里,那小虫屁股尖发出的荧光,确实够亮。难道我们那么小也发狠带劲,刻苦攻读?非也。我用“也是囊萤”标题,是说也装在透明容器里,但目的不同。
玩萤火虫,车胤和我们一样,说不定他还没我们方法多呢,我们用萤火虫,不为读书这个刺激脑筋的玩意儿,而是在夏布做的蚊帐里用它代替手电筒煤油灯,捉蚊子玩。小时候老爸的收音机里经常有“萤火虫,提灯笼,飞到西来飞到东。碰到一只小蜜蜂,小蜜蜂,你为啥哭?天太黑,我迷了路。萤火虫,提灯笼,高高兴兴把她送”,我到现在还哼得来两句呢。

夏天的晚上,萤火虫也和人们一样,很是忙碌。太阳落山不久,天还没黑,它就赶场来了,和泼水夜晚乘凉场地的我们比赛谁的动作快。月夜繁星,炎热寂静,虽然有各种的虫鸣声,但此时吸引我们的是那荧光闪闪,忽远忽近,忽高忽低,眨巴着屁股尾巴的小小萤火虫。众多的荧光小精灵使得炎炎夏夜变成为光怪陆离,飘渺悠远的魔幻世界般可爱,那情景至今记忆犹新。
夏日的夜晚,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晚饭后,三三两两地来到大树下,晒场上,天南地北地闲聊。他们或随意地站着,或坐在竹椅上,还有的躺在竹床上,个个手摇蒲扇,年纪大的还吸着老黄烟,更是惬意呢。傍晚时被泼过水的地下,泥土已然复归干硬,但是没了白天的炙热上冒。这是大人们的休闲快意时光,我们小孩子是猴子转世,聊天聊不来,屁股干坐着更不可能,自有我们的乐趣所在,就是一起去捉萤火虫。房前屋后还好,处处有人,大人不担心,但这些地方萤火虫不多。我们往往先是在大人面前晃悠,等他们聊天起劲时,悄不溜秋就不见了,哪去了?田野里,那萤火虫更多,且能看得清清楚楚,更好捉,唯一的不好就是草丛有蛇。
萤火虫个头和七星瓢虫差不多,但样子更可爱,苗条的身材,流线体型,穿着黄色的衣衫,很是合身。我们经常在田野里的桑树叶片上发现它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似在养精蓄锐,准备着夜晚的照东照西。可令我们困惑的是,此时的萤火虫,白天怎么屁股不发亮?好奇,总想弄明白为什么,我们经常对着它揣摩老半天,发现就是把那发光的屁股尖掐下来,它仍然会发光。有时那屁股的荧光碎末粘在手上,还发亮的,更是觉得这小东西神奇了。

疑问归疑问,夏天的晚上,我们还是对它们情有独钟的,天没黑,就希望有萤火虫飞来。我们也会对着天空,哼哼那收音机听来的萤火虫童谣,希望萤火虫听到这五音不全的歌声,飞来和我们一起欢度炎热的夏夜。许是活动要伙伴才有劲,独来独往的萤火虫,往乘凉处凑的不少,那一闪一闪的荧光,飘忽着飞向我们呢。
有的如夜空中的飞机俯冲,一闪一灭,由远而近,甚至还来个圆弧线,戛然落于你的肩头处手背上头发稍,荧光闪闪,很是温馨可爱。更多是机场般的起降频繁,这一点,那一点,上下闪烁,左右飘逸,让人目不遐接。有时还来个“群星下凡”,漫天飞舞,晶亮的荧光令抬头观看的我们眼花瞭乱,手忙脚乱,只有又喊又叫地跑来又跑去,很是兴奋刺激,结果往往是顾此失彼,一个也没捉到。
为了盛装萤火虫,很多的小孩会倒空洗净还没用完的墨水瓶,为此,常常挨老妈的打,一顿小打换来个能发光的生物电筒,值得,况且又不是狠打真打。我们把捉到的萤火虫装进透明的玻璃小瓶里。捉得多了,便能发出一团荧光,能照见一块小小的地方。我们给瓶子绑上绳子系在棍子上,提着当灯笼,照明走路。或者真的像车胤那样,就着书本,来个夜读写字,但坚持不了多久,光线太暗,可这取乐的过程我们享受了。我们用这个灯笼最带劲的是躲在蚊帐里,捉蚊子,东照西照,可连蚊子毛都找不到,最后被烦死的大人往手上一打,瓶子跌落,只有乖乖滚下床。萤火虫不够,亮度还不行,得再捉。

看到桑叶上有萤火虫聚集,我们以为它们是吃桑叶的,于是,摘些桑叶,切碎了丢进瓶里,作为萤火虫的粮食,可它们从来不吃。不知道萤火虫究竟吃什么,问大人,大人说就是吃桑叶的。没一两天,整瓶的萤火虫就蔫不拉几的了,亮度也越来越弱,最后竟灭了,萤火虫饿死了。我们都会很伤心,可又无可奈何。好在萤火虫每晚都会飞来,捉不完,玩不够。我们还设想了要弄个大瓶子,装满萤火虫,让它成为一个大大的灯泡,用来照路捉蚊子,也可看书做作业,让那乌烟滚滚光线昏暗老让我们鼻孔都黑透的煤油灯滚蛋去吧,可这个愿望一直都没有实现。
一晃四十年,时过境迁,当年的小顽童已是人到中年满头白发的小老头了。家乡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亮的路灯,宽阔硬实的道路,麦秆大蒲扇改为了电风扇和空调,明亮灯光从家家户户透出,一派幸福祥和的安宁景象,可夏夜里三五成群围坐的情形却难得再看到了。
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还是忘不了那茫茫夜色中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它奔你而来,又倏忽离你而去,在你经意不经意间。(2021年5月12日)

作者简介:江西玉山人,四川大学毕业,哲学博士,曾在乡镇、县级政府任职,挂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现为中部某省地级市公务员,从事金融口工作。喜藏书、阅读,也喜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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