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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健:儿时第一次坐车

 故人旧事2020 2021-05-17

   儿时第一次坐车

         文/王 

个人儿时一些稀奇古怪的愿。我儿时最渴望的是坐一回汽车,当时可以说比盼望过年吃朒朒(方言肉,音gaga)还要强烈。对今天的人来说,这个愿望有点滑稽而不可思议,坐汽车是很平常的事。但却是我儿时的强烈


我的故乡在江津县(现重庆市江津区)油溪镇。这里傍依长江,老成渝铁路横贯过,另有一条砂石马路(当时不叫公路)三叉路口一分为二,一条通往永川,一条过新民公社场通往江津县城
那时,铁路上常见火车跑,马路上很难看到有汽车跑。1973年以前,偶尔看到的汽车不是夏天部队实施人工降雨拉着大炮的牵引车,就是粮食局运粮食的货车此外常见的就是运货的马队在马路上慢悠悠徜徉,像悠闲地散步一样,还一路撒下臭味刺鼻的马粪。马路称呼可能就是由此而来的吧
父亲厂里生产用煤本来是火车运来的。1974年初,国家煤炭计划供应紧张起了,不得已厂里临时从西彭的112厂借来一辆3.5的解放牌翻斗车,每天到永川县(现重庆市永川区)柏林附近的小煤矿拉两趟煤度难关。于是,我每天早上学前或下午放学后几乎都能到汽车
按说汽车见多了就不足为奇,但我不,依然像第一天见到那样对汽车怀有极大的好奇心。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有一个心愿一直鼓舞着我:想坐一次汽车,哪怕翻斗车的货斗也行。这个心愿没有实现,就像借出去的钱还没收回来,天天记挂着。尽管我天天目送翻斗车出去,又拉着煤回来,却一直没有机会实现这个心愿。
这辆车卸货和停放的地方在我家旁边早上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我就跑出去看,有时是端着盛早饭的碗去。司机叔叔三十出头,待人随和一个挺精神的人听说年轻时候是部队的汽车兵,这使我非常羡慕。司机叔叔汽车发动热车后,一边擦车一边检查水箱、机油标尺、刹车、轮胎和各种仪表,这一套规定科目做完大约要二十分钟。我长睹,印象深刻受感以后长大参加工作,也养成严格做好上班前准备工作的习惯
这期间有人通过各种关系找司机叔叔搭顺风车,只要驾驶室能坐下,他总是来者不拒于是,搭车的人带着忐忑心情来,高高兴兴乘车而去。我不免有些嫉妒自己盼望久,却一直没有机会坐进那个驾驶室。
司机叔叔不愿意让人搭车,那是人们站到了翻斗上不安全的也不符合规范开始司机叔叔跟那些人好好说,翻斗里的人不愿下来到后来他发火了来硬的,发动机器把翻斗里的人倒下来当然这种情况比较少。
有两个非常漂亮的女知青也常来搭车,笑嘻嘻巴结的模样看上去就像要坐在司机叔叔怀里似的。但司机叔叔比较自律,用今天的时髦词来说,就是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的绯闻。我曾在很长时间里的理就是长大了当一名汽车司机。
父亲厂里的工作是管理原材料供销,跟司机叔叔有直接的工作关系,所以司机叔叔跟父亲很熟。父亲曾介绍不少人顺风车,却没有看出自己儿子有坐车的迫切愿望,这一点粗心令我不高兴。
三月初的天,乍暖还寒。有一天下午放学早,还没有进家门就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我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就跑去看。刚巧,司机叔叔回112厂办事,还要再拉一趟煤回来。父亲见我眼巴巴地站在车旁,问:是不是想坐车?”我怕父亲不同意话都不敢说,只点点头。还是司机叔叔理解我,说:小家伙看车已经很久了,是想坐车吧?”父亲就同意了。
我赶紧跑回家放下书包,跑出来钻进汽车驾驶室一屁股坐,生怕有人来搭车把我挤下。还好半下午没有人来搭车,驾驶室只有司机叔叔和我,车就开出去了。
汽车在碎石公路上奔驰车窗灌进来的春风温柔地抚摸着脸。坐汽车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心里那个兴奋劲就甭提了,用一个字形容是:爽;用两个字形容是:得意;用三个字形容是:好提劲。
过油溪烈士墓要出镇了,我把脑袋伸出窗外,希望一个伙伴或同学显摆一下。那时候能坐上汽车是很体面的事。遗憾的是一个熟人都没见着,心里有些失望。现在想来,这是儿童虚荣心的表现
油溪镇一路顺风到了小煤矿工人挑煤装满了车斗,我们就开车按原路返回。这时天渐渐黑下来了。翻过云雾山脉下到山脚下的涧槽沟里,汽车却抛锚了,趴在路边不动了。
司机叔叔打燃发动机却只干吼几声不能启动,拿着工具下车打开引擎盖开始修车,我在一旁着手电筒帮着照亮。那时的汽车使用的是机械油泵,司机叔叔卸下来机械臂断成两节口气要换油泵但车上没有备件,没办法
汽车就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岭荒沟夜晚的寒风在山沟里肆,车窗被吹得呼呼地响更难受的是脚下车板缝隙挤进来的风,使驾驶室的温度骤降,人冻得发抖。我和司机叔叔没有吃晚饭衣着单薄,坐在驾驶室里又饿又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难受
比身体更难受的是心里凄凉。盼了好久,终于高高兴兴坐一次车却偏偏碰上这倒霉事,早知道就不来坐车了,打死都不来。我在车里蜷缩成一团心里懊悔不迭。
这时,司机叔叔对我说:要回去送信,车在这里停久了出事的。知道回油溪的路吗?顺着公路走,一直到了三叉路口过新民公社场,走石板古道;如果找不到路,就一直顺着公路走也行。我说:知道。司机叔叔放下心来。
好不容易熬到夜里两点,司机叔叔送我到山坳口和我告别,一再叮嘱。
从涧槽沟到油溪最捷径的路足足有40里。我一个人走在黑黝黝的山里,总感觉后面有影子跟着,回过头看四下空旷黑乎乎的,唯有寒风在耳旁呼呼过,心里真害怕直想哭。要不是碰上这倒霉事,谁会疯了跑到这儿来走夜路呢!
到了新民公社场走上石板古道,天还没亮也不怕了,这时偶有往油溪赶路的人我就紧紧跟上。早上七点多钟终于走回
父母在家惊吓一夜,不知车出了什么事。我把油泵断臂件交给父亲,草草吃两口饭背着书包上学去了。那一天上课我老打瞌睡。
后来听说我走之后司机叔叔挺担心的。幸好第二天厂里及时派出人员送去油泵,避免了一次灾祸当地农民发现停了很久的车拉的是煤,正准备抢呢。
从此以后我虽与司机叔叔熟了,却再也没有坐过他的车。
一次坐就碰上了汽车抛锚荒山野岭,一个半大孩子独走夜路,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太深,至今还清楚记得当时的一些细节。


作者近照及简介:

王健,笔名王慢行,生于1960年。1977年下乡到江津区吴市公社,1978年底入伍,1988年转业在重庆市南岸区工作直至退休。自幼喜欢读小说,近两年来尝试写小说。现居重庆南岸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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