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忆刘五立作者：邓小秋 据说，有一年中共中央在江西庐山开会，中央领导同志都云集庐山。在会议期间，照例有各地的京剧名伶上山，举办京剧晚会，演出精彩剧目，招待与会人员。这一年，江西省委特地自景德镇京剧团调来刘五立先生，主演《长坂坡》。刘五立以其精彩纷呈、“北戏南技”的绝艺风采，令各位看惯“京朝大角”的领导同志深感震动，眼界大开，纷纷叫好。周恩来总理返京后，参加一次观看中国京剧院的演出以后，在结束后的宴会上，见到了著名武生表演艺术家李少春，便当着众人询问：这次在庐山，见到一位武生刘五立演《长坂坡》，可知其人？李少春听后，起身恭敬地回答：是南方的好角！刘先生是我的姐夫……。周总理闻言，当席感慨：“原来如此，他的玩艺比你好！” 传言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不过，无风不起浪。以周总理的阅历、见识与眼光，能够当着李少春的面，夸赞另一位地方上的武生演员，足可想见刘五立的表演艺术，确是不同凡响，非同一般。 李少春，允文允武，能唱能做。他继承李桂春、李吉瑞、丁永利、杨小楼、陈秀华、余叔岩、周信芳、盖叫天等前辈的衣钵与精髓，既能演“长靠”《挑华车》、“短打”《三岔口》，又能演“须生”《战太平》、“红生”《汉津口》与“猴戏”《闹天宫》，在中国的京剧史上，绝对是一座常人难以逾越的艺术高峰。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同辈的武生名家，似乎也只有李万春、高盛麟、李盛斌、厉慧良、张翼鹏、梁慧超、王少楼、李仲林、王金璐、张云溪、张世麟、小王桂卿等有数的几位，才能与他一争上下。而，周总理竟直言刘五立的“玩艺”比李少春还要好，那就可以想见他的艺术成就，决不会比上面那些武生名家逊色吧？ 何况，在梨园界内，久有这种说法：“先有刘五立，后有李少春”。 但是，遗憾的是，我近日查遍《中国京剧史》、《上海京剧志》以及《中国戏曲·曲艺辞典》等权威性的戏曲书刊资料，却都难以寻觅到关于刘五立的一鳞半爪与只言片语。为此，不免觉得相当困惑。同时，也使我对这位消失于历史尘埃中的前辈名宿的来历与去向，引起了追根究底的好奇心。 后来，我询问了一些熟悉梨园掌故的友朋，并且也在“百度”搜索到有关刘五立的几条简介。原来，他出身在有名的梨园世家，祖籍河北丰润，是一个长期在上海及江南一带颇有影响的艺人家族中的重要成员。 刘五立的父亲刘祥云，艺名“九仙旦”，是颇有成就的京剧武旦演员。刘祥云的子女，除了刘五立以外，还有刘魁童（老生）、刘四立（武生）与刘六立（武净）。其中，刘六立生来便是哑巴，但武功甚好。长期教人练功，是戏班中的“武教头”。刘祥云的长女刘凤娇，则为周信芳先生的原配夫人。刘祥云原是周信芳的岳丈。 刘五立的叔父刘燕云，艺名“六阵风”，也是位很负盛名的武旦演员。刘燕云的子女有：刘斌昆（丑角）、刘韵芳（老生）与刘文振（武旦）。刘斌昆与刘韵芳，长期与周信芳合作，是“移风社”的骨干人员，对于“麒派”的形成与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而，刘斌昆更是“昆乱不挡”，才艺卓越，有“江南第一名丑”之称。 刘五立家学渊源，耳濡目染，自幼习艺，拜师张双凤。朝夕与王桂卿、张翼鹏、李少春等青年演员们一起练功，基本功相当扎实。 张双凤，是南方武生大师盖叫天的大姨父。是位资历深厚的前辈武旦演员。他被人尊称为“把子大王”，擅长各种武戏“把子”，很多武生名家都慕名向他求教。刘五立拜在他的门下，其技艺自当令人刮目相看。 另外，名震剧坛的李桂春（小达子）有两个女儿。长女就是许配给刘五立，次女则嫁给李万春。刘五立如果没有真才实学，怎能会受到伶界名角李桂春的青睐？但是，当年的名伶，多有不良嗜好，刘五立也不例外。而李少春的大姐性格刚烈，恨夫不成钢，竟郁郁寡欢，自尽而死。为此，刘五立深感愧疚。这对他一生的事业发展，肯定有很大的影响。另外，好像他为了不与李少春竞争，听说曾经提出：此生不会越过长江献艺。这可能也是他长期留在南方，甘作“班底”。默默无闻，少为人知的一个原因吧？ 据说，梨园界的武生同行，很看重刘五立主演的《挑华车》。内行流传：“《挑华车》要看刘五立”。他主演的高宠，威风凛凛，英气逼人。武打严密，间不容隙。却又气度轩昂，具有大将风度。一场激烈的武戏演罢，从容不迫。面不改色，气息平和。这样的功力，在剧界是很少见的。 记得在上海解放前后，我经常观看白玉艳主演的《荒江女侠》、李如春主演的《太平天国》、赵松樵主演的《火烧红莲寺》等剧。在这些“连台本戏”中，仿佛都见过刘五立扮演的武侠、剑客的身影。他的身份，好像不是领衔主演的“头牌”主角。但在班中，却很受人尊重。这从节假日中演出“传统老戏”时可以看出。他的戏码，一般都比较靠后。他经常演出的“拿手杰作”，长靠是《长坂坡》，短打是《林冲夜奔》。南方的《长坂坡》，有着繁复的技艺。主角赵云在曹军中“七进七出”，除了俊美潇洒的“台风”与勇猛开打的“把子”以外，每次交战以后的“下场花”，更是花式繁多。舞枪“出手”，稳准迅捷。此所谓“北戏南技”，融为一体，最见功夫。刘五立的《林冲夜奔》，素负盛名。一招一式，独具魅力，人称“江南活林冲”。而，他最为名贵的好戏，则是“对刀步战”的《宁武关》。身手不凡，堪称典范。但该剧早已未见在京剧舞台上出现，久无人演。如果今后再无人继承，恐怕就要成绝响了。那时侯，我还是个上小学的“小戏迷”，尚未成年，只是看看热闹而已。刘五立的精采表演，印象也已经很模糊了。 上海，是刘五立的成名之地。建国前后，刘五立也曾经在江浙一带及武汉三镇演出。后来，离开上海，到各地巡演，最后落户于江西。香港京、昆名票杨明先生，曾在武汉学艺。他曾随刘六立练功，可能比较了解这位刘五立先生的艺术真谛。在一些谈艺的回忆文章中，曾屡次谈及这位武生前辈，赞赏他的艺术成就。而刘五立在景德镇京剧团工作时，曾教授过著名武生张金龙及“文武老生”王全熹等人，想必再传者也大有人在。刘氏家族，在京剧界中颇有影响。南方京剧，是他们的大本营。江西剧界，余韵犹在。他们的后人们肯定也会缅怀追思先辈们在京剧事业发展繁荣中的贡献与成就。为此，期望今后能够看到更多的关于刘五立先生及其亲友们的艺术经验的传承与总结。 京剧艺术，浩如烟海。杰出人材，数不胜数。作为如此出色的一位优秀表演艺术家，希望不要就此湮没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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