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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家里的老院有颗高大古老的皂荚树，根须粗壮，树冠庞大，枝繁叶茂。我白发苍苍的奶奶曾看着她深情地对我说：这颗皂荚树已经有差不多一百多岁了，多年来一直守护着我们的家。在我小小的心里，皂荚树和我的奶奶一样，虽高寿，却生机盎然。我对她们充满了敬仰和喜爱。最喜欢夏天的皂荚树，绿荫如盖，密密层层，像一把厚实的大伞几乎把整个院子遮住。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在清凉的皂荚树下追逐嬉戏，欢快的笑声久久荡漾在斑驳的光影里。 那个时候，我慈祥的奶奶就坐在皂荚树的浓荫下，一边用皂荚搓洗着衣服，一边不时满眼含笑地望着我们。留在我记忆深处的，是剪影一样的画面，主角是我最爱，最敬重的奶奶，背景是那颗饱经风霜，依然为我们遮风挡雨的皂荚树。如今，奶奶已经离开我们快二十年了，皂荚树也因村庄规划不复存在，可是我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梦到她老人家，梦里她凝望着皂荚树，眼神满是留恋。奶奶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家里牛羊成群，良田数顷。 谈婚论嫁的年龄，因着媒妁之言，奶奶带着厚厚的嫁妆，嫁给了家境一般，相貌普通的爷爷。成婚不久的爷爷南下做生意，一年多后因为被骗赌博，本钱输得精光，一无所有地返回家中。那时，身体虚弱的奶奶刚生下第一个孩子，看着米缸里所剩不多的一点粮食，就用自己的嫁妆，金银首饰换了几升小米，喂养嗷嗷待哺的孩子，娘俩才得以存活。看着落魄羞愧的爷爷，善良宽容的奶奶没有抱怨一句。从那以后，爷爷再没涉足赌场，踏实务农一辈子。奶奶天生吃素，而爷爷喜欢吃肉，饮食习惯不同的他们从未因吃饭争执过一句。奶奶满脸皱纹时，身患重病时，爷爷依然不离不弃，悉心照顾。他们从吵过闹过，爷爷从来都是笑眯眯地看着奶奶。 他们彼此包容，相互扶持，一路走过，虽不富足，却很幸福。奶奶从没用深奥的道理教育过我们，可是她自己勤劳节俭，身体力行，我们都看在眼里。因为常年劳作，开荒种地，拔草拾柴，暮年时，奶奶的腰已经弯得像一张满弓，原本一米七的身高，弯得只有一米三不到了，手微微一伸，就触到了地面。那么多年，奶奶每天都要承受腰疼的折磨。可是她直到八十多岁去世前，还是自己洗衣做饭，整理家务，不让我们帮忙。奶奶从不铺张浪费。家里用上电灯，她经常是随手关灯。洗过东西的水都会重复使用。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叫卖豆腐豆芽时，吃素的她很少出去为自己买一斤半两。可是对待别人她却从不吝啬。别人只要张口，奶奶总是有求必应。不少邻居的叔叔婶婶都对我说，老太太活到一百岁也会让人待见。是的，她从不给别人添麻烦，却处处为别人考虑。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我参加工作第一个月发工资，给奶奶钱花。奶奶不要，说我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不敢乱花钱。我佯装生气地硬给了她。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奶奶又悄悄地把钱塞回了我的包里。她始终为别人考虑，从不想着自己吃喝享受一点点。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奶奶，我们爱您，更敬您。那个贫穷的年代，落后的医疗条件，让奶奶的两个儿子在十一，二岁时，都因病先后去世，三女儿也在成年后不久离开人世。锥心之痛，莫过于一而再再而三地痛失爱子爱女。想到奶奶受的苦，我就止不住心疼流泪。 漫长的岁月里，奶奶只是沉默地承受着那些难以言说的伤痛。我不知道亲爱的奶奶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她很疼爱我们，非常喜欢小孩子。她带过的孩子有差不多二十个，她自己的孩子，她的孙子辈，重孙辈，亲戚的，邻居的，甚至外来打工人的孩子，她都那么不辞辛劳地乐于照顾。也许她只是将无法排遣的丧子之痛，化为爱转移到了她抱过的每一个可爱的孩子身上。 记得有一年，外地有一对年轻的夫妇租住在邻居家，没过多久他们就经常来找奶奶聊天，述说他们背井离乡的不容易，好心肠的奶奶就经常帮他们看孩子，或者有好吃的端给他们一起吃。后来有天晚上，他们急匆匆过来，说孩子生病急用钱 ，一向急人所难的奶奶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牙缝里省下的养老钱给了他们。没想到他们连夜搬走，再也没回来。家里人，都非常不解。我记得当时的奶奶，一脸平静地看着远处，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或许他们真遇到难处了吧。那时的八百多，相当于现在的几万块钱。一辈子从不问儿女要一分钱的农村老人，攒一点钱并不容易。时至今日，我才理解奶奶，也更敬重奶奶。奶奶从没想过钱能否回来，她只想着孩子没病就好，平安就放心了。生活中，有的人，遭遇磨难，选择沉沦，难以自拔。有的人，却会在痛彻心扉后，将痛苦变为爱的甘露，与人共饮。我敬重我的奶奶，因为她选择了坚强和奉献，像老院里的皂荚树，无论怎么风吹雨打，依然昂热挺立。无怨无悔地为我们遮风挡雨！奶奶，每当我遇到大大小小的坎，想到您不卑不亢沉默从容面对生活的勇气，我都告诉自己，要像您一样勇敢面对风雨，乐观地迎接明天的太阳。奶奶，您就像老院的皂荚树，默默地守护着您的子孙后代，安然地望着家族一代一代生生不息、绵绵不断的命运传承。
作者简介：苗利静，笔名叶倾菲，河南济源人。热爱世间一切美好，接受人间所有存在。
审核：文子 | 责编：王芳 远岫 若谷 | 编辑：陈丽 | 图片：网络本文内容系原创，转载请注明来源："大河文学"（ID：daheliterature）；首席法律顾问：河南凌峰律师事务所崔素芳律师，手机：13849531938；编辑微信：dahewenxue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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