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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学和老师 ||朱爱民

 一犁_书馆 2021-05-19

作者:朱爱民




我的小学和老师(1)

 1965年秋天,我进入清江市人和小学校启蒙。

校园里有一座仁和庙。古代庙宇在和平年代是公共集会场所,战时多成兵营。因此古话说盛世修塔,乱世毁庙。辛亥革命后,西学东渐,各地的庙宇多改做中小学的用场。因此,由庙而得校名“人和”,而文革一起,改为“人民”。今世人皆知有人民小学,而不知仁和庙耶。

人民小学有东西两个校园,中间一条南北巷子隔开。东边的院子仅有两排房子,在两排房子的中间,是大大的操场。所谓的操场,就是略微平坦的土地而已。靠近房子的地方,安了两三付高低不等的木头双杠。最矮的双杠,只有一年级学生的屁股高,高一点的也就齐腰。因此,双杠对于小学生并不是用来训练的。而是进行“打双杠”的游戏:两个同学站在双杠两头的内侧,当“裁判”发令后,同时用双手撑住杠把,双腿用力蹬地,身体向前越过右侧杠面,落地,跑到另一头的双杠内侧,撑杠,跃越,直至追上对方为赢。因此,身体高大有力的同学往往夺冠。而这是冬天的最好活动,即使是个子小同学,也要排队上去“拼搏”一下。

我们在东院子完成了一二年级的课程。那时,可能是新政权建立不久,涌入城市的人口增加,或许是人口统计学上说的生育高峰缘故,我们那一两届的生源特别多。当时的淮阴市委机关人员的子女,比我们大几岁的,多在实验小学入学。而到了我们这一波儿,大量的进入人和小学。由于条件有限,一二年级的学生要自带凳子。可见小学的增办与扩招力度。

一年级的老师叫毛宗玲,一位廋廋的年轻女教师。我们对当时的情景记忆得不那么清楚,且一年级的智龄,不如高年级的那么调皮,那么恶作剧有笑料,起绰号有风趣。因此,仅记得我们在背后叫“喵老师”。到了三年级,我们就到西院子上课。西校区是个“7”字形的地形。前面是个长方形院子,南大门也是学校正门居中,道路分开,形成东西两个操场。东边的是光泥地,西边有一副篮球架。三四年级时,我们在这儿学会了踢足球,五年级时,学会打篮球,知道篮球比赛的规则。操场的南北是对开的教室办公室。在东部的后面,又多了一块地,庙宇就在此,庙宇前开了一个门,与东院子对口。一段时间,我们还两个班合并,在大庙内上课。

二年级的老师我已经不记得是谁?上天问同学,说是叫赵桂章,三年级的老师是沈善珠,一位偏胖、圆脸、大眼睛的女老师。多少年后,我从部队回来工作,恰巧沈老师的丈夫是我单位的负责人。一个周日,我与同事去领导家请示工作。期间,他家的夫人从我们中间走过,望了我一眼,她再一遍走过来,又看了我一眼,再三,问:你是叫朱爱民吧!我立即起身,答曰是啊。她又问:你记得我是谁嘛?我有点茫然无措,在脑袋中在快速提取记忆,想起来了。我怯怯的说:你是沈老师。真是天下有个熟人链。此时,我随嘴应付一句:老师还记得我。沈老师说当然了,老师记住两种学生,一种是学习好的学生,一种是调皮的学生。我突然思维短路,又问一句我是…… 。

1970年的4月,人和小学的乙班小同学合影。前右的同学要随家庭下放农村。

我的小学和老师(2)

在教室的前面不远的操场边上,学校做了几个乒乓球桌子,用砖头砌两排墙,上面平担着一块水泥板。桌面上虽然腻得光平,但日晒雨淋,又皲裂出不少细缝和洼瘪子。当时或许是到了三年级以上的阶段,已对体育感兴趣,或许是当年中国运动员在26届世乒赛夺冠的影响,所有的孩子爱上了乒乓球。一到课间,大家围向水泥台,由家庭条件好的同学拿出球拍,分成两边打了起来。说是打球,其实就是学习基本知识与动作;光木板的球拍没有胶皮,桌子上用多块半截砖头排成“球网”,就是这种条件,大家兴趣盎然。为争取能“打”一把,一个挤着一个生怕有人“轧队”。有同学有时甚至忘了上厕所,待到上课铃一响,大家冲向教室,他则跑向厕所。两分钟后,减轻负担,再跑向教室,这就出现了“奇观”:不是第一节课,却有迟到的,而且各课经常见到。

男同学课间在忙学打乒乓球。女同学干嘛呢?在玩抓瓦蛋的游戏,原本是用废布做成边长3厘米的正方体,里面装进黄豆等物品,女同学用几个瓦蛋做一个组合,做游戏。一个瓦蛋抛向空中,在等待落下的间隙,手要把桌上的瓦蛋做各种移动,移过之后,迅速接住下落的瓦蛋。这个游戏还有“节”的规则,一节比一节难。到后来,这个游戏的物质开始升级:当时文革,麻将已不准打了。于是有的同学把家里的麻将拿四个出来,把麻将作为桌上的瓦蛋,分节,任务把麻将反面全部翻成正面;翻成横立面;翻成竖立面。她们玩的乐在其中,兴趣盎然。男同学看得是两眼溜直,不可思议。

一年一晃而过,到了四年级,班主任换成了李品贞老师。一位身材高大,相貌端庄的女教师。李老师是学体育专业的出身,同学们开始传李老师是淮阴地区的跳远记录保持者,她的丈夫是跳高记录的保持者,很是敬佩。那时候正好是某一届全运会刚结束,省体工队下基层,向工农兵汇报成绩。于是,我们在清江市灯光(蓝)球场看省体工队与地方篮球队的比赛;在水门桥上,省跳水队员分别扮演成解放军与国民党军,编个故事情节,进行跳水表演。其中有个女队员,引得围观市民的惊诧和敬佩。同学们开始关注体育的事儿,开始学习打篮球,什么三步上篮,12码罚球,一个个新名词纷杂地吸纳脑海,以填充课堂上没有学到的空白。

秋去春来,我们进入了五年级,教室也改到学校南大门西边,门朝北。学校大门的两边有四口教室,从西头起,甲乙丙丁班顺置,我们是乙班。甲班的老师姓杨,叫杨丽华,一位态度很严历但内心很慈祥的老师。杨老师只是偶尔替代教过我们几节课。小时候大家都怕这位老师,到大了特别是到了有孙子辈时,谈起往事,很敬重杨老师。

2021年的5月,人和小学的同学给李品贞老师祝贺80岁寿辰。

我的小学和老师(3)

我们乙班的算术老师叫陈广生,一个身体魁梧的中年人,其声音洪亮,做事潇洒。一次,陈老师上算术课,发现黑板上留满了上一节课的粉笔字,急着找黑板擦,前后左右找不到,情急之下,拿起扫地的扫把,向上面吐几口唾沫,用力的把黑板上字擦去。当时的同学被他的举动震惊了,想笑又不敢笑。现在很感慨他那想充分利用45分钟、把知识传授给学生的作急内心。

语文老师是张善如,一位个子不高女老师,讲一口普通话,柔柔地很有韵味的语调。1966年5月,正是我们上学的第二个学期,文化大革命开始。但波及到小县城,真正乱了,应该是1966年的年底或1967年,或者更迟一点。我们住的大院里,有的人家被贴满了大字报,有的大人在吵吵嚷嚷中被人拉走。学校里,校长吴曙光被贴大字报。一度时间,兴起批斗之风,清江市委书记姜季缇,一位老太太,穿着黄大衣,被押到人民小学批斗。我们一群毛孩子根本不知道批什么,斗的是谁?

张老师据说是回内陆的香港人,也被贴大字报,被攻击。其实,张老师就是泗阳人。祖父是淮阴城里的著名律师,父亲在上海读大学时,是“九一八”事件发生后全国学生赴南京请愿的上海学生领袖,后进入政府部门工作,并加入中统。新中国成立前夕,张老师一家迁居香港。我在《张国权的秘密人生》中做了叙说,因而淮阴有许多同学知晓这段历史。张老师是籍贯泗阳,家在淮阴,出生四川,居过香港。文革兴起,张老师正是闺阁待嫁的年龄,但那个年代是围棋规则,非白即黑,既然是香港人,肯定是坏人。但这却是我们小孩当时似乎懂得,长大后不可理解的问题。

1997年10月,张善如老师在伶仃洋的海面上

让人难过和不解的是,张老师的父亲这时候是新中国潜伏在香港的情报人员,是破解“克什米尔号”阴谋事件中立功的情报人员之一。新中国成立后,张老师的母亲带着几个子女回到内陆,寄养在各个亲戚家中。她父亲说不想让子女接受殖民化教育。多年以后,张老师的一个女学生感叹:哎呦,张老师的父亲也真放心!其实,以张国权的身份,把子女送回内陆,才是真正的放心。

谁知事物往往悖论。愿望化作闹剧,女儿因“去港人员”的原因,受到诽谤与谩骂。多年以后,牺牲在台湾的朱枫烈士生平爆出,我们才知道:朱枫在隐蔽战线是烈士,但在她的家乡,却仍是“地主家庭”的成份。至此,我们明白,张国权在香港或许知道子女的尴尬,但他不能有任何说明;张老师并不知道父亲的身份,但却因父亲,自己背着“黑锅”。今天想想,文革十分可笑。而那一代革命者真令人敬佩。

我印象最深的是张老师教作文课,每星期一节作文课,她把作文题目及要求布置下去,到了下星期的课堂上,语文课代表把作文本发给各人,但总有几人拿不到本子。大家很是作急,为什么呢?张老师走进教室,开始点评上星期布置的作文,陆续地拿出一本作文本,告诉大家,这位同学的作文开头是怎么写的;这位同学的结尾好好在那里;那位同学的细节描写多好。原来,没有拿到作文本被老师作为范文讲解了。于是,往后大家都希冀自己拿不到作文本。

多少年之后,每到儿孙上作文课时,我都试图与老师说,用这个方法激励学生。但是,得到的答复总是:有,我们有范文讲解,都是全国优秀作文选集中挑选的文章。我每每无语。我就搞不清,内因是根本的动力,身边的榜样最有说服力,这些基本的教育理论在师范学院现在已经不学了?还是老师太忙,没有时间去研读、甄别、选择学生的作文?由此,我更怀念我的小学和给我启蒙的老师。

 1976年,我们高中毕业。历史给我们这一批人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文革也在这一年结束。因此说我们加上前后一届的学生,是最没有学到知识的三届瘪籽苦瓜。往前两届,毕竟土壤好,能读到两年以上的书,碰上好苗子,就能茁壮成长。而后两届的学生,遇到了结果前的增肥“穴施”,还有丰收的希望。而我们这三届是大面积荒芜,是大面积“沉降区”。有老三届,小三届,更有我们这“惨三届”,我们多以贫乏的知识从事平凡的工作,过着平庸的生活。

整个小学知识没有学到,社会活动到是参加不少:四年级的时候,开展学农,全班人打背包,住到和平乡的一个农场,从事农活,到底完成了哪样农作业,到现在也想不起来。毛主席送给某工人一个芒果。于是乎,全国各城市的工人进行游行庆祝。我们小学生虽没有参加,但在路边观看了阵势的壮观,其实当时许多人不知芒果是何物?今天说来,觉得太愚昧,狂热。又一年,突然招收15岁上下的“小兵”,人民小学争取到一个名额,于是召集所有学生,坐在操场上,开欢送会。 小学生还没有到思与想的年龄,整天在玩儿,因此觉得这些都是好玩的。大了,才知道工农商学兵要做一样工作以立身,才感到自己什么知识都没有。

成人后的乙班部分男同学聚会合影。

前几年碰见小学老师及老师的子女,很是怀旧。于是写下此文,怀旧与怀念一下。



作者简介

朱爱民,男,1958年生,少年时曾住水门桥南,在人民小学,淮阴中学读书。后迁居王营,曾下放,当兵。后在淮阴区工作。研究地方党史、军史、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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