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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网友和读者在看到机场城际线的走向后，发出来自灵魂的拷问 ：规划部门不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吗？ 热心网友科普道：“西安遍地国宝，修地铁最忙的可是文物局啊！” 那么在西安进行考古工作的真实日常到底是怎样的呢？ 这个问题，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员、秦咸阳城考古领队许卫红最有发言权。 许卫红：考古人与秦始皇的奇遇 文 | 程小兔 许卫红老师2009年担任秦始皇兵马俑一号坑第三次发掘科的科研领队，这是兵马俑第一次科学系统的大规模考古发掘。一号坑后来也成为了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的主体。 许卫红正在用手术刀清理彩绘 许卫红强调，作为文化古都，西安整个城市的经济建设实行的是'文物先行、考古前置’。 譬如修建地铁、开发新地产项目都得在考古工作完成之后进行。网上盛传的西安修地铁最忙的是文物局，确实调侃的成分更多一些。 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于赓哲，也曾提到针对“西安地铁”的网友疑问。修建地铁使用的盾构机工作深度一般在地下十米左右，远比一般古墓群所在地层要更深。况且西安最早开发的一、二号线涉及的区域，部分属于隋大兴城和唐长安城。 隋文帝建大兴城，当时就搞过“考古先行”，把前代的古墓做了迁移，在新城东南修了灵感寺，这就是唐代青龙寺的前身。但是建设施工难免会造成土质结构的变化，一些区域又涉及古代建筑遗址，所以建设之前需要采取必要的保护措施，进行一些考古发掘。之所以出现网传的笑话，说明公众第一对西安历史古迹丰富的印象太强烈，第二是大家对考古工作还是有些陌生或一知半解。 正是缘于大众对于考古工作缺乏了解，在从事兵马俑考古期间，尽管关于这处秦始皇的地下军团已经是享誉中外，但许卫红仍然会面对许多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譬如“秦始皇兵马俑坑中一共有多少件彩绘陶俑？”“兵马俑值多少钱？” 这让她深刻意识到向大众分享考古成果、科普考古学本质的重要性，专业性的考古文体显然无法实现广泛地阅读需求。从此她开始尝试以两种版本公布考古成果，一个是专业的考古报告或简报，如2018年出版的《秦始皇帝陵一号兵马俑陪葬坑发掘报告（2009-2011）》，详尽记载了发掘取得的各种数据等信息，共有一百多万字，以供考古界专业研究之用。随后她又撰写了《说说秦俑那些事--兵马俑第三次发掘记事》，共十余万字，尝试用通俗的语言，对一些热点话题进行解读，分享工作过程和发现成果，满足公众求知之需。 许卫红最近出版的《考古有意思：秦始皇的兵与城》，依然是这种尝试的延伸，她将对秦始皇的解读从兵马俑扩展到了都城，有助于公众更好地了解考古物证说明的历史。 在二号坑发掘期间，许卫红曾发现了几枚半两铜钱，一个角落还有一堆陶砖围绕的小动物骨头和灰烬，这些小细节重述了秦代工匠们“丢钱”和“吃烧烤”的历史片段。铜钱不仅补充了秦代货币种类，还可以和出土秦简的一些法律条文相印证，说明当时参加秦始皇陵修建的三十五万“丽山徒”并不都是没有人身自由的罪犯。这些人身份复杂，有国家的公职匠人、官奴，也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平民。关于这些劳务用工的管理，比如报酬、食宿，竹简中都有明文记载。小事情形成的推理因为证据链完整，结论已经从兵马俑“坑”里“跳”了出来，补充了史书记载的补足，复原了历史场景，一番烧脑让文物背后的人浮出水面。 许卫红也曾在600多斤垃圾堆里翻出帝国中央银行的钱模。 在咸阳城的遗址挖掘清理过程中，许卫红曾发现了一块儿较为规整的石块。与其他石块相比，它石质较好，边棱整齐，打磨光滑。 在日记中许卫红猜测，石块可能是建筑台阶。她捡拾了几块回驻地，洗刷干净后看了个遍也无任何突破。 直到某天，晾晒的石块如神启般显现出了“乐府”“北宫”四字，这个乐府所使用的乐器——石磬才浮出水面。 石磬声既和且平，关系国家命运。石磬的发现说明秦始皇相信周礼的这套说辞，是重大的学术发现。 后世长期误以为“乐府”机构为汉代所创，这个带有“乐府”二字的秦代乐器，印证了秦乐府的存在，是重大的学术发现。 发掘出石磬的消息经报道后，附近的村民老乡都来看热闹。 “就这？俺村以前的砖厂垃圾里有很多啊！” 还有很多？许老师听到这消息，眼睛都放光，当场就拉着考古队去砖厂“翻垃圾”。 600多斤的垃圾，考古队足足翻了4天，翻出了汉唐时期墓葬的筑材榫卯砖和手印砖，翻出了高级建筑才会用到的龙纹空心砖、柱石、筒瓦和板瓦，还翻出了钱！ 准确来说，是秦朝造钱模具的模具。那时候金属器铸造都是模、范分开说，以模造范，再用范造钱。 简单来说，模是姥姥，范是妈妈，钱是儿子，这次直接把钱姥姥给翻出来了，怪不得人们常说钱能“生”钱。 钱模的发掘明确了秦代造钱工厂的地点、规模、方法，为秦朝历史研究提供了不可估量的价值。 然而考古并非看到的那样轻松简单，随手的捡拾蕴含的是考古人几十年的功力。 考古人发现的秦始皇的兵与城 30多年前的骊山脚下，一辆公交车扬长而去，只留下飞扬的尘土以及当时风华正茂的许卫红老师。 那时，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并不十分著名，距离临潼县城还有近十公里。荒郊僻壤的狭小的宿舍、不分男女的厕所、每天辘轳吊水的日子和想要而不可得的独立办公桌，艰苦的环境使得很少有大学生能接受这种组织派遣。 然而这里却是考古工作者的天堂。初出茅庐的许卫红，跟随“兵马俑之父”袁仲一先生参与了秦始皇兵马俑二号坑、三号坑的考古挖掘工作。 如今，已成为秦咸阳城考古发掘活动领队的许卫红老师，将讲述考古生涯中，许多连小说家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的趣事，这些都藏在了秦始皇的兵与城之下。 八千秦俑皆彩绘，上妆步骤是怎样？先上“底妆”——给给眼、鼻孔、唇以生漆作隔离，改善陶俑“肌肤”状态，提高亮度和柔软感，再打一层白色“粉底”遮瑕，而后刷上各种色度的红彩，宛如定妆。再上“眼妆”—用棕色或红色颜料圈出眼珠，笔尖稍顿，画一个小黑点，表示瞳孔；最后上“唇妆”—先打底，再涂朱色。如果先上唇彩，会容易手蹭着嘴唇，蹭掉颜色。看来秦工匠的思路和现代人如出一辙。 楚王一炬，可怜焦土，项羽真的烧了阿房宫吗？如果土被火烧过就会变得又红又硬，考古称为“红烧土”，然而在阿房宫遗址上并未发现红烧土，倒是咸阳宫殿出土了大量红烧土，这证明项羽烧的是秦宫室，而非阿房宫。 从秦兵马俑的考古到如今秦咸阳城的考古工作，许卫红面对的考古对象有了很多不同。 咸阳城一号宫殿总长117米，宽45米，面积约5265平方米，总高度接近12米，接近现在四层楼的高度。现在考古勘探发现了类似这样的建筑大约有四十余处，实际上显示的是国家机关的组织能力。如果没有统一的政权做保证，这种规模的人力调度非常难以实现。 一号宫殿复原图 事实上，咸阳城的夯土建筑不仅规模恢弘、功能组合奇妙，以当下人的视角来看绝对属于“精装修”。譬如房子地面铺有精致的地砖，墙面有“锦绣披堂”的织物，还有的地方彩绘壁画。 许卫红在《考古有意思：秦始皇的兵与城》中详细解读了一号建筑的一间洗浴室，使用面积41平方米，充满了土豪气。不但宽敞，还防潮、隔水、保温，设计考虑周全，施工一丝不苟。室温要暖合，装了“浴霸”壁炉。湿度大，地面铺砖，砖下垫火烧的土渣，铺了“防水层”。水池上架木条，洗澡方式是淋浴。洗澡水四溅，水池墙壁贴壁砖。泥土烧制的陶地漏、弯管与今天人们所用的浴室，只是材料不同而已。整个房屋的地平，四周高，水池中心最低，也和今天浴室的设计没有差别。 所以，在博物馆柔和灯光下展出的是国宝，而不被人注意的烂土、残砖、石块同样镌刻着独有的秦国密码。 许卫红说：“考古从来不是为了探宝，而是透物见人，与古人对话，替古人说话”。 亚洲考古新媒体 出品 仅供学习 侵权即删 来源：群学书院公众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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