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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2】闲话几出春节开锣戏(林岷)

 读书作乐 2021-05-25
【转载2】闲话几出春节开锣戏(林岷)
《汾河湾》中梅兰芳饰柳迎春(左),马连良饰薛仁贵(右)

    五、《定军山

    《定军山》一名《一战成功》, 又名《取东川》。
    它是京剧中一出文武老生的重头戏,唱念做打,均见功力。擅演此剧的谭门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常以此剧作为春节开锣剧目,取吉祥之意。这出戏过去认为是谭鑫培、余叔岩的代表作,尤其是谭氏四代(鑫培、小培、富英、元寿)都专擅此剧。谭鑫培扮演的黄忠,不戴“扎巾盔”(注:系有沿边的金属硬盔头,很大,使演员脸显很小)而“打扎巾”(绣花的软帽套,里面用铁丝撑住,力度还在,但可以使演员的脸显得大),就使其削瘦的身形变得威武了。黄忠既为蜀汉的五虎上将之一,就得有八面威风的气概。黄忠交战的对手是魏国名将张郃,因此扮演黄忠必须极力把黄忠的智勇忠心充分表现出来,把黄忠的虎将神威刻划无遗。谭鑫培扮演的黄忠,上场戴扎巾,一身黄靠,口挂白三(即白色的三绺胡子。戏曲中不同颜色的胡子、不同形状的胡子,表示着人物的不同年龄、不同性格和不同的生理特征),款步出台,二目平视,行至九龙口(历史上唐玄宗好音乐,他在台上打鼓奏乐处,是位于舞台正中间,或正中间的桌子后面。此位置后来梨园界称九龙口)亮相,二目神光送出,直至远处,充分显示了老将军的虎威。他步行时的步子还得稳重,骑马的台步,不论上马、下马、圆场、起打,都既矫健又利落,以画龙点睛之笔,演出老相来。
    而谭富英不仅继承谭派艺术精髓,又博采众长,唱做俱佳,可称一绝,特别是在“我主爷攻打葭萌关”的一段“快板”里,边唱边做,把人物的精神状态,表演得淋漓尽致,十分精彩。几个大刀花,干净利落,更见功力。
    《定军山》剧中黄忠斩夏侯渊一事的基本情节,在《三国志》的黄忠、法正、刘备、曹操、夏侯渊等人的纪传中都有记载。
    曹操派大将夏侯渊领兵来争夺定军山,刘备派老将黄忠和谋士法正前去对敌,结果蜀方获 
“一战斩渊”的胜利。京剧除根据《三国演义》的描写加入了诸葛亮两次智激老黄忠的情节外,可能由于演出的需要,为了突出黄忠的智勇双全,老谋深算,便删掉了法正这个人物,安排了夏侯渊下战书。黄忠一段唱: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最后引夏侯渊至荒郊,用拖刀之计斩杀夏侯渊,完成了剧情的发展。这种简捷明快的手法深得“减头绪,立主脑”的要旨。
    著名须生余叔岩是谭鑫培弟子,后来又根据自己的条件和特点,发展了谭派,在唱念做打等方面都有所创新,成为人们公认的“余派”。余叔岩唱戏有个最大特点,就是他只要一出场,无论台下人多少,或私下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在台上从不偷懒耍滑,总是规规矩矩地唱。他不但严格要求自己,就是对待和他同台的大小角色,也不例外。他每天要演的戏,总是预先做好准备,自己背一遍戏词,随胡琴调一调嗓子,和配角对对唱词和身段。因此,他几十年来很少在台上出错,可是也有例外。据他的鼓师杭子和说,在他最拿手的《定军山》这个戏上,曾有过两次偶然失误: 第一次是在他嗓音复原重新登台不久,大约在1920年前后,他第一次到上海之前,在北京新明大戏院演出《定军山》。在黄忠三拉弓时,拉第二弓时应唱“人有精神力又加”,不知怎的,他竟唱了第三句“再与师爷把话答”,到该唱第三句时,就只好把词给“嚼”了(即含混不清地唱词)。余叔岩出了这个失误,下场到后台就呕吐了。他异常懊恼地说: “这么熟的戏,事前还背过词,怎么竟唱错了! ”自己生闷气,还是真动心。
    第二次是在奉天会馆(解放后改为北京西单剧场,不久前拓宽马路被拆)唱堂会,那天余叔岩也是演《定军山》。当黄忠唱完“管叫他含羞带愧脸无光”一句以后,有一个大刀花“串腕”,然后下场。余叔岩每次演到这里,“串腕”刀花非常漂亮,他是在刀插由手腕上转过来之后,先得刀向下一推,借着刀杆的弹力,再用手来抓住,又干净又利落。他每次演到这个地方总会产生满堂彩,这次可能是大意,向下推刀以后没抓住,刀就掉在台上了。因为很多观众都熟悉这出戏,知道他在这儿有个精彩表演,这次出错一定是偶然的,因此原谅了他。这事要是别人,当场台下非起哄不可。

    六、《御碑

    《御碑亭》又名《金榜乐》,也是一出在春节期间经常作为开锣戏之一活跃在戏曲舞台上。此剧虽是青衣、老生、小生并重的戏,但从唱做来说,还是以青衣为主。孟月华在此剧中有“西皮原板”、“二六”、“西皮流水” ,“西皮摇板”、“西皮导板”、“西皮散板”、“西皮快板”等各种板式的唱腔,所以实际上是青衣为主。
    50年代初,梅兰芳曾与谭富英合演过此剧。他的一个弟子陈永玲在剧中演小姑王淑英,演出前师徒俩在后台对了一下戏。有一场小姑学舌,要重复嫂子在御碑亭口占的那首诗给哥哥听,永玲发现老师念的那两句跟他原来学的不一样,他现学又怕记不住,心里直犯嘀咕。梅兰芳说: “不要紧,你说说你学的,我照你学的词儿念。”于是一边化妆,一边就一遍又一遍地背诵永玲所学的那两句: “一宵雷雨正喧天,危坐碑亭不敢眠”。上场后永玲十分紧张不安,深怕老师年纪大了,不一定记得住新词。可是老师却稳稳当当,一字不差地念出来,使他深为感动。陈永玲每每对人说: “按理学生应该学先生的台词念,可先生为了照顾年轻一辈,怕我在台上临时出错,影响舞台效果和演员声誉,就情愿自己担当,先生这份恩情叫我毕生难忘。”

    七、《红鬃烈马》

    还有一出久享盛名,观众喜闻乐见,而行家也誉为艺术精品的《红鬃烈马》(包括《彩楼配》、《三击掌》、《投军别窑》、《探寒窑》、《赶三关》、《武家坡》、《银空山》、《大登殿》等折),更是各剧团经常作为春节开锣戏之一演出于各大剧场。此剧生、旦、净、丑行当异常齐全,老生和青衣的唱做,也异常繁重,一般是从《武家坡》起,演至《大登殿》结束。可是也有为了卖座,连演八出的。40年代的著名坤伶王玉蓉号称“铁嗓钢喉”,就是经常连演八出,因而又号“王八出”,使观众大饱耳眼之福。
    1937年的正月,梅兰芳剧团在南京新街口大华电影院演出全本《红烈马》。头天晚上,梅兰芳住的室内暖气温度太高,次日晨起就感到嗓子不爽,午饭后竟成哑音,按理应该赶快休息,可是白天已安排了戏,无法休息了,这可怎么办呢? 大家都十分着急,但没办法,只好先请医生。医生来了以后,先是给梅兰芳打针吃药,接着就是用专治伤风咳嗽的一种器具来治。其方法是在器具里装上药,把药点着,通过一个玻璃管子冲着病人的口喷。这样喷了一会儿,嗓子仍不见松动。这时有人提出“回戏”(即改时间)。可是当管事人走到台帘边向外一看,只见楼上楼下黑压压的早就坐满了观众。他回来问梅兰芳怎么办? 梅兰芳坚定地说: “不能回戏! 梅兰芳认为: 要是一般的演员病了,可请人代演,我是主要演员,他人是不好代替的;就是有人肯代替,台下观众也是不肯接受的;再说观众都已坐满了,怎么好“回戏”呢!
    不一会,《武家坡》开始了,导板唱过后,梅兰芳在掌声中提着篮子登场了,知他病的人都替他捏把汗,真不敢相信那大段导板竟是他唱的。接着是慢板、二六、快板、摇板,梅兰芳却一一地唱下来了。观众听后竟没有觉出什么。
    演出结束后,管事的到后台问他是怎么唱出声来的。梅兰芳说: “这是我在没有办法中,临时用的一个急救办法。你听我今儿个的嗓子不是窄了吗? 我是用半个嗓子来对付着唱的。全凭一股虚劲把它提住了唱,如果劲头用过头一点,马上就能哑不成声。这是假嗓子,怕低不怕高,怕宽不怕窄。我过去也从来没有这样训练过,完全是凑合我今天这条哑嗓子,临时逼出来的。”
    就这样,梅兰芳硬是用假嗓子完成了任务,没有回戏。给观众欣赏了一场圆满的年戏,也给后人留下了这段年戏趣话。
    (本文作者为中国戏曲学院研究员、教授,北京市文史研究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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