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俊霞 公众号:齐鲁海风 三十年前,我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天傍晚,我正在院子门口玩耍,父亲的一个战友从省城赶来看他,两个大男人在家门口旁若无人的拥抱握手。 那位叔叔张口就来了一句:“你怎么老得这么快?” 父亲爽朗地笑了,随口回道:“十多年没见了,能不老吗?” 我悄悄地观察父亲的脸,正值壮年的父亲英俊飒爽,气宇轩昂,哪里显老?岁月的第一条皱纹就在我混混沌沌、少不更事的年纪悄悄爬上了父亲的额头。 我大学毕业那年,父亲从中原接我回家,在省城转车的时候,我突然决定北上。年少无知的我,肚子里多喝了两年墨水,就自以为比父亲聪明。 父亲劝阻无效,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行李打道回府。回到家的父亲变得沉默寡言,总是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抽烟,背后里还唉声叹气,家里人和他说话,他都爱搭不理。 没有人了解一个父亲的心思,砸锅卖铁供女儿读完了大学,放眼一看,毕业等于失业,找工作比登天还难。 我在北京待了一个月,一无所获,回家后拿着简历四处应聘考试。父亲诚惶诚恐,责怪自己无权无势,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不能给我安排一份好工作。 几经周折,我终于在省城安顿下来,却心高气傲,三天两头跳槽,微薄的薪水朝不保夕。 父亲一次又一次地赶到省城来看我,不忍我在外面吃苦受罪,劝我跟他回家,还时不时嘱咐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要以为自己本事大,就不容人,天底下比你强的人多了去了。”我对父亲的啰嗦不屑一顾。 遭到我的拒绝后,父亲回到家里,经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动辄对家人发脾气,吓得调皮的弟弟也老实了不少。 那两年父亲衰老地特别快,“儿女是父母前生的债主“,我第一次认同这句话! 父亲脸上日渐浓密的皱纹既是我心头的债务,也是我上进的动力。 参加工作四年后,我打算贷款买房。买房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亲眼里是件大事,听说我已经交了定金,父亲慌了神,和母亲商量要不要向叔伯借钱,帮我凑首付。 我付完首付,回家汇报购房的进展。父亲听说房子是期房,一年之后才能交钥匙,不由地担心,开发商跑了怎么办?房子盖不起来怎么办?他固执地跟我进城,到正在筹建的楼盘亲自察看才放心。 30岁而立之年,我的生活颇为不顺,接二连三地换工作,没头没脑地失恋,秋末冬初,又大病一场,做了一个手术。春节回到家里,我郁郁寡欢,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正月里,父亲和母亲结伴来到城里,父亲催促着母亲给我拆洗被褥,他在房子里四处查看,修好断把的炒锅,换掉坏了的暖瓶,推出放在地下室的自行车,里里外外修了个遍。 我凝视着父亲,他的脸由早年的英俊变得沧桑,他脸上的皱纹日渐增多,我的眼里蒙上一层薄雾。 随着我的生活日渐稳定,父亲不操我的心了,弟弟又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 帮衬弟弟开店,结婚,买房,带孩子,在这一轮接一轮劳心劳力的战斗中,父亲脸上的皱纹沟壑密布,横的竖的,额头有三字,眉心有川字,大皱纹里孕育着小皱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那沟沟坎坎已经不是我能数清的。 时间都在父亲的皱纹里,父亲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凝聚着父亲对儿女的爱;父亲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是时间无情地雕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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