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娟，说不完的林黛玉

有人说，陈晓旭演活了林黛玉，这不仅因为晓旭的外貌贴近人们心目中的林黛玉，也因为电视剧的传播范围比较广泛，更因为她英年早逝的身世；但是还有一位同样深入人心的黛玉，从1962年的越剧电影里走出来，让人无法忘怀，她就是著名的越剧表演艺术家王文娟老师。

2006年，笔者有幸在北大亲耳聆听王老师讲述她创作林妹妹这个人物的点点滴滴，王老当年已经80岁高龄，可演讲的风度，思维的敏捷，语言的风趣，让我们认识了林妹妹的另外一面。

林黛玉的各个精彩瞬间

从王老14岁登台学艺，她的老师就告诉她要假戏真演，演戏要用真情实感。要演活一个人物必须“以情写情”，因为“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对于林黛玉这个角色，王文娟的儿时经历的确能找到很多共鸣点。

小王文娟为生活所迫，少小离家只身一人到上海跟表姐竺素娥学艺，默默隐忍着孤寂冷寞，缺少亲情慰籍的生活。戏班每年夏天都要歇夏两个月，这段时间老板是不开伙仓的。而身为名伶的竺素娥有很多朋友邀她去吃饭，王文娟跟着她走东家上西家，虽然有饭吃了，心里却不舒畅。“我总觉得我是一个多余的人，因为对方请的不是我，是我的表姐。吃东西很受拘束，我的表姐拣给我一点，我就赶快吃。”

黛玉葬花——经典

“我是多余的人”，这个心结如影随形伴随着王文娟。平日里表姐和几个朋友在家里玩，小表姐十岁的她一个人呆在边上，站着不舒服，坐又不好意思坐，天晚了就跑到阁楼上睡觉。吃夜宵碰到炒年糕时，丝丝的香气飘上了阁楼是很诱人的。“多少香啊！我现在想起来还感到蛮香的。我很想吃，那个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肚子很容易饿的。要是在自己家里我一定会说：'妈妈我要先吃！’立刻会奔下楼去吃，可是当时我不可能这样做。”她的表姐倒是没有忘记她，招呼她：“哎，彩娟你起来，吃年糕了，很好吃哩！”那时叫彩娟的王文娟假装睡着没有答理。她感慨道：“其实我是很想吃的，但是我不敢起来，不要让人家讨厌，这种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黛玉谢幕

王文娟由这些前尘往事的咀嚼中想到，林黛玉寄人篱下的孤独自己也未尝没有。尽管彼此身份、际遇并不一样，但是对那种凄楚之情，无依之感她很容易体味；对那种“性刚才倔，与物多忤”的角色心绪状态她能够贴近。正因为“能痴者，而后能情；能情者，而后能写其情”，所以我们看到走进人物的王文娟在舞台上语默颦笑，举手投足无不神形毕肖，让人怜、让人爱、让人触绪牵情，终日不能去怀，具有恒久的魅力。

2.黛玉舞台形象的思考

王文娟以前对林黛玉的认识就是体弱多病，经常哭哭啼啼。在认真研读了《红楼梦》后，她看到林黛玉并不是只会哭，她笑的地方也不少。而她的哭乃是事出有因的，作为演员不弄清这个问题，心里没有底是无法准确表演的。

黛玉的一颦一笑皆有戏

王文娟认为黛玉在三种情况下会哭：一是当看到别人家都有亲亲眷眷来来往往，而她没有家人没有依靠，感到孤苦伶仃，寄人篱下时会哭。王文娟还讲了书中写薛宝钗的哥哥从 南方带来了特产，林黛玉跟贾宝玉说，我要去看看薛大哥，我听他讲讲南方的故事，也觉得好像自己回去了一样，她说这些话心里多少辛酸 。二是贾宝玉因为结交琪官遭到了其父一顿痛笞，消息传来她感同身受伤心落泪，书里写她的眼晴已经哭得像桃儿一样。三是紫鹃为试探贾宝玉，哄骗他说林姑娘要回到南方去了，这使他失魂落魄病倒 了。林黛玉知道后狠狠地骂了紫鹃，说你不如拿根绳子把我掐死，她为宝玉对自己那么真挚的感情而泪眼滂沱，哭到了天亮。

葬花

除了探究林黛玉为什么要哭，王文娟还留意人物的衣着装饰乃至服装色彩等，对其诗作也颇为激赏，几十年前读过的诗至今仍记忆犹新，那首咏白海棠的诗她随口吟诵道：“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由此可见当年她为创作做功课用力之深。小说这些描写让王文娟体悟到林黛玉这个人物娴静而内敛，很有书卷气的，因此在表演上用水袖不能奔放不羁，走台步不能大摇大摆，服装不能大红大绿。

进府

所以舞台上的林黛玉着装多以冷色为主，淡雅娴淑，也引领了越剧舞台服饰的淡雅之风。

现在改编的舞台版本，设计黛玉的服装很多用粉红色、艳黄色，都不如王文娟的电影版，看来改革也未必都能超越前人吧。

3.林妹妹的形象深入人心

在纪念越剧《红楼梦》演出五十周年的专题节目中，王老师提起了一些热心观众看了她的林黛玉，都以为王文娟本人体弱多病，从全国各地寄营养品给她，有阿胶、桂圆、红枣等等，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用这些营养品追星，让王老师感动备至。用她自己的话说，这比金钱还要宝贵。

焚稿

走进王老师的家，你会看到陈列柜里放置最多的是林黛玉的剧照，同时还有黛玉葬花的瓷质小雕像，王老兴致勃勃地讲述，这是一个戏迷朋友根据我的舞台形象做出来的，他送给我的礼物，我一直珍藏着。摆在黛玉小像旁边的还有宝黛读西厢的装饰盘子，黛玉肖像抱枕，林林总总放了一个柜子。这些看来微不足道，却被王老格外看重。

各种黛玉的造型

凝聚着王文娟老师心血的林黛玉，成为一代人心目中的经典，也让很多年轻人因此爱上了越剧。这个柔美、多愁、书卷气十足的颦儿注定是越剧舞台上无法复制的神话。

林黛玉的扮演者，无法评论谁是最佳，陈晓旭自然是很经典，而王文娟老师的林妹妹也终将成为永恒，了解越剧的观众当然知道，这个林妹妹还是睿智果敢的孟丽君、还是活泼多情的鲤鱼精，还是忠贞不渝的春香，越剧的“性格演员”对王文娟老师那是最合适的注脚。

至今，年过90的王老师仍然是许多年轻越剧观众的“女神”。

林黛玉——青云出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