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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康平 /行走世界屋脊的国门(散文)

 河南文学杂志 2021-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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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世界屋脊的国门

周康平 

    如果说旅行是一种自我情怀的显现,那么到世界屋脊之巅的这高寒之地,必定是一生某种情结的了结。

      到红其拉甫,还真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且不说从喀什到塔什库尔干一路的劳顿,仅是坐车也得坐上六个多小时。窗外虽有不同于内陆的独特景色,单调死寂的景象总是透着一种洪荒之感,让人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荒凉之意。被狂风削得棱角像刀刃的岩石,被暴雨抽打得毫无生机的山峦,被雪水融化成一道道流沙的山坡,看去都是寸草不生,没有一丝光彩照人的兴奋,只有光秃一片的荒芜。行进的路上,那张悬挂于帕米尔高原的天气之脸,实在让人惶惶不安,变幻无常就是它横空于世的恣意妄为。方才还是阴云密布,转眼就是阳光倾盆,直射的光芒照在脸上和手背上,犹如盛夏骄阳的炙烤,皮肤不需多会儿就能感到一种强烈的不适感。用衣服遮挡没几分钟,窗外突然黄沙四起。须臾,一种弥漫的惶恐就直抵心底。长得壮实的维族司机急忙用他生硬得不能再生硬的普通话喊大家关上车窗。也许是行驶在帕米尔高原,缺氧的空气让我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半拍。待我关上窗子时,我脸上已扑满了黄沙,这既让人惊心,也令人兴奋。没想到遍地黄沙的帕米尔高原,会以如此这般热情的方式与我亲密接触,让我情不自禁的一阵狂笑。兴奋难当的我,一手抹着脸上的黄沙,一边脱口而出,“安逸,黄沙百战穿金甲!”我的得意忘形惹得我旁边的成都驴友大为不快,她的反击自然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德性!你咋不喊不破楼兰终不还嘛!”见成都驴友脸色不悦,本想高调一下“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诗句,立马咽了回嘴里。我确实感到了有些愧意,成都驴友白净的脸上被粘上了一些黄沙。这黄沙对我来说是粗犷之美,对爱漂亮的女孩子来说未必不是麻烦上身,结果是让人家掏出镜子,拿出化袋补妆了好阵子的妆。看到这,我只有低下有罪的头,诚恳地向其解释这不是我的有意为之,同时无不怨恨这作怪的天气让我背上了一回黑锅。爱美心切的成都驴友并没因此原谅我的歉意,一路从此将脸别向了车厢过道,生怕我再次打开窗子让黄沙为她抹上一层化妆。这让我心生不快:如此讲究,要是你生活在这片土地,你咋活?

      就在气氛尴尬沉闷之时,窗外飞沙走石的景象突然变成一片阴霾沉沉。远方只见黑云低垂,天际间仿佛被乌云包裹得密不透风。视线变得越来越狭窄。出于安全考虑,停车避险已成了一些车辆的主动选择。没停车的,行驶在我们前面的也是慢腾腾的速度了,如同老牛破车似的。车速慢了倒不要紧,狂啸而来的高原之风倒是让心一阵紧似一阵,给人一种稍不小心车子便有车毁人亡的感觉。

      公路边上,停止不前的车辆越来越多,大多是外地的旅行车辆。我以为我们的车也会停在一边,毕竟我们这辆车装了十多名游客。让我意外的是,维族司机对公路边停靠的车只是轻轻一笑,以自得的神态向我们表示他根本没停车的意思。我们的车保持着匀速前进。老江湖的维族司机显然是心有成竹。这时公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延伸在乌云滚滚之下的公路,显得是那么细长与单薄,感觉狭窄的路面除了满是孤寂便是无限的凄凉,让人顿感人生的景象有如一种黑暗的来临。正当自己感到压抑的时候,紧握方向盘的维族司机,突然哼起了轻快的调子,乐感充满了西域人特有的悠扬,仿佛乌云翻滚的世界,倒成了他高调抒情的引子,轻快活泼的曲调仿佛这时才是它特有的存在价值。我旁边的成都驴友并没被维族司机的调子感染,脸上倒是多了无尽的担心,甚至让我去问维族司机,怎么不停车避险。我当然不会傻到去听她的使唤。我哪能像她那般杞人忧天。成都驴友白了我一眼,以生命诚可贵的精神气概,站起来大声对维族司机发难,说这么糟糕的天气,为什么不停车!成都驴友表达出来的义正辞严得到了一些游客的支持。维族司机面不改色地用他生硬的维族普通话说,“你们的,不懂。难道天气不好,就可以退缩吗?有些事,你们的,不知道的!”说实话,此时,我并没理解到维族司机所说的话意,只明白他是老跑这条线路的人,相信他有对付这种恶劣气候的丰富经验。果不然,在我们的车刚刚行驶出那片阴云密布的区域,一场突然其来的冰雹就从天而降,小指头那般大小的冰雹打得车顶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冰雹密集的刹那,感觉就要穿透我们头顶。好在,这惊心动魄的过程,我们只是享受了不到两分钟的样子,那些停留在乌云区的车辆才是这场冰雹重点关注的对象,让人无不为之幸庆。

      在短短的两三个小时里,无意中就体验遍了帕米尔高原天气的反复无常。惊恐中,我所谓的担心害怕其实远没心头的那种亢奋激越感强,这与自己真实体验到了波谲云诡的天气有关。这种体验于自己来说,毕竟是百年难遇的事情。其新鲜感自然是不必多说,仿佛这就是自己孜孜以求的一种人生浪漫,全然没想到还有更为震撼人心的画面到来。

      车子刚到红其拉甫边检站外面的公路边,一名精神抖擞的武警战士跑步到了我们车前,举手示意我们停车。上山之前已知晓,到红其拉甫国门,必须在此接受相关检查。对我们进行询问的武警战士,个子不高,一张娃娃脸,看去稚气未脱,一脸的高原红及结实的身体,分明又给人一种男人汉气质的感觉。他讲的是普通话,听其口音,我还是一下辩出了他就是我们一个地方的人。在海拔最高的国门之境,遇到边防小老乡,甚是兴奋。让我最惊异的是他的着装,一件单衣军装外加一件军用背心,看去好生寒冷,让穿着厚厚羽绒服的我禁不住一阵哆嗦。同行的驴友忍不住问,“小老乡,你不冷吗。”小老乡腼腆一笑,“现在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天气之一,不冷。”这是快八月底的天气,在重庆正是酷暑之时,而此时的红其拉甫,两侧全是高耸入云的冰川雪山,阳光之下,雪光返照,光亮闪闪,寒气逼人。

      小老乡问了几句有关家乡的情况后,告诉我们得等一阵才能到红其拉甫国门。原来有领导正在慰问驻守国门的官兵。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我们再次感受到了帕米尔高原说变就变的天气。灼人的太阳,刺骨的寒风和陡降的雨雪,走马观花似的为我们这些游客登台表演了一番,如同下马威一般。我们在惊呼与欢笑中只有逃回车里。

      在边防战士的引导下,开车来到了红其拉甫国门。矗立的国门,被四周被隆起的雪山包围,看去虽显孤单,却不失魁梧强悍,充满了雄伟庄严之感。按边防的规定,游客在国门游览的时间非常有限,这让我们顿感时间紧张,手忙脚乱地在人群里钻来窜去,寻找与07界碑最佳的拍摄角度。当我从人群里挤出,回到国门口时,天气陡变,之前还带着缕阳光的天空,眨眼之间就是一张阴云翻滚的脸,寒风之中,一阵阵雨点突袭而来,随即便是雪花纷纷,没隔多会儿,米粒般大小的冰粒便打在地上,噼里啪啦作响。惊愕之中,我陡地感到一阵震颤,不是因这说变就变的怪异天气,而是我猛然看清了离我不远处的那个持枪的哨兵正是我“小老乡”。他是什么时候到国门换岗的?应该是我们进入国门时他就在这儿了,只是当时人多,又特别亢奋,未能注意到为我们站岗执勤的就是“小老乡”。相信“小老乡”也看到了我的惊讶表情,我就在他的视线之内,他凝重的脸庞于我没有任何反应,我举着本想与他挥手打招呼的手,慢慢收了回来。我明白,此时的“小老乡”这时不只是我的小老乡,他昂首挺胸的握枪站姿,代表的是国门的威严。呜呜的狂风将“小老乡”军大衣的下摆吹得东摇西晃,雪花夹着冰粒打在“小老乡”厚厚的军帽上,也打在他肃穆的脸膛上,他的军依然笔挺,与我们这些慌里慌张寻躲避的游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恍惚间,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个岿然不动的年轻战士,就是自己认为有些稚气的小老乡!风雪之中,这个透视着坚韧顽强的边防军人,这个目不斜视,直视前方,毫不动摇的边防军人,他就是我的小老乡!此刻,他是神圣的化身,是国门最为亮丽的风景!这是天然去装饰的美景,这才是帕米尔高原原汁原味的雄伟英姿。崇敬之情与自豪之感,油然而生,令人激情难抑!不经意间,侧脸一望,我看到了成都驴友眼角的泪花!她显然是感受到了一场心灵的洗礼。人心毕竟是肉长的,想必,此时这个中文系出身的驴友,这个爱讲究的驴友,其丰富的内心世界已经不乏感动于人的文学语言了。

      我涌动的情思是一种突然而至的感伤。一种爱怜无比的痛,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相对于这些边防官兵来说,相对于我这小老乡来说,我们只是来去匆匆的游客。我们在国门,除了惊叹,除了兴奋,然后就是手舞足蹈的呼朋唤友,马不停蹄的东奔西跑以求拍上一些最佳的纪念照,以达自我的愉悦。游人中(包括我自己),有多少人真正想到过这些为我们执勤的官兵!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亢奋难抑的我们,不知不觉就这样忽略了这些戍边卫国的军人,我们甚至连一句问候的话语都没有,好像他们就该为我们站岗放哨!想起实在令人汗颜!我们这些到国门来的人,无非就是想好好地拍上一些照片,让自己成为一道得意的风景,却忽略了我们身边的真正风景!这些成天守卫在这片苦寒之地的国门官兵,才是我们理应拍摄的最佳风景!他们不会因风雨突来的天气而躲避,也不会因冰雪陡至的气候而脱离岗位。风雪交加可以肆意横行,边防军人的坚守却是无时不在!祖国的需要,就是这些边防军人顶天立地的存在。他们,才是我们应该真情仰望的可爱风景。

      我猛然想起那维族司机的那句话来了。我忽然明了,维族司机所说的,“你们的,不懂。难道天气不好,就可以退缩吗?有些事,你们的,不知道的!”原来维族司机的话意,应该指的就是国门的这些边防军人!经常跑这条线路的维族司机,显然早是被国门卫士所感动了的人了!

     而我此行的感动,将是我一生认知的绵延不绝。与这些长年守卫在高寒之地的官兵相比,与年轻的“小老乡”相比,自己生活中的一切个人悲苦和名利得失以及情场恩怨,显得已是那么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行走于世界屋脊的国门,何不是我灵魂净化的开始。

作者简介

      周康平,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在《贵族民族报》《重庆晚报》《重庆散文》等报刊发有散文百余篇。

      《河南文学》杂志是炎黄出版社旗下的一个纯文学刊物,双月刊。以“不厚名家、力推新人”为办刊宗旨,以“不唯名家,但求名篇;不拘篇幅,唯求美文;不唯形式,文道并重”为原则,主要刊登小说、散文、诗歌等文体,面向全球各界征稿,所刊登稿件主要从“河南文学杂志”微信公众平台推送的稿件中选取(已在其他媒体刊发并被原创保护的,本平台不予刊发)。欢迎各界人士踊跃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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