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散文】高洁/大黄

 河南文学杂志 2021-06-03

立足河南面向全国的原创文学平台

用文字温暖世界

—微信号—


     本平台所刊发作品,同步在搜狐号、网易号、百家号、今日头条、知乎号五大平台推送。敬请关注!


高洁

9岁那年春天,我放学归家。5岁的小妹蹦蹦跳跳地迎过来,奶声奶气地喊道:“牛,大黄牛,咱爸买一头大黄牛。”

我果然发现院子里拴着一头通体金黄的老牛,肚子滚圆,毛管油亮像绸缎,只是头顶上的一只牛角断了,我们叫它大黄。

以前家里一直雇牛具犁地,花钱还得排号。自打有了大黄,便与二叔家搭伙犁地。说哪天开始就哪天开始,说先犁哪块地就犁哪块地。省钱,自由,神气。

大黄是刚成年的母牛,温顺,有耐力。大黄拉车时驾辕,趟地时在中间。它步履稳健,像踩鼓点一样,始终一个节奏,活干得相当地道。

大黄不但活好,且很快揣上牛犊,人们都夸父亲有眼光,买回一个宝来。次年夏天,大黄便产下一头健壮的黑白花牤牛。粗腿大棒,虎头虎脑,特招人稀罕,我们叫它花虎。花虎刚下生时湿漉漉的,大黄紧张地守在儿子身边,用舌头一下挨一下仔细地舔着儿子的皮毛,眼中蓄满了慈爱。一头肥猪大大咧咧从旁边经过,大黄迅速转头,用单角向猪撞去,肥猪在轰然倒地的同时,发出一连声凄厉的惨叫。肥猪打着滚从地上爬起来,嗷嗷嗷地嚎叫着撒开四蹄尥蹶子跑;一会几只鸡被大黄吓得炸窝,咕咕咕地乱飞乱撞;一会大青狗经过花虎身边,大黄忽地冲向大青狗,狗一边逃窜一边狂吠……

大黄舔干了花虎的皮毛,花虎颤颤巍巍试着站起来,刚站起来前蹄一软,又跪下了,祖父说这是拜四方。花虎很快就能站稳了,它亲昵地用头蹭着母亲的腿,在母亲身下寻母乳。看着它又萌又可爱的摸样,我与弟弟忍不住想凑上前摸摸它,才往前走了两步,大黄的双眼立马瞪得溜圆,满脸警惕。我们还没走到花虎跟前,大黄发疯一般向我与弟弟直冲过来,我们吓坏了,转身就跑。情急之下,我跑丢了一只鞋子,弟弟吓哭了。父亲几步追上大黄一边大声怒斥一边扬起皮鞭,狠狠抽了大黄几下:“你干啥,给你脸了是不是?给我消停点,皮子紧了我给你梳梳。”父亲爱子心切,大黄何尝不是。打那以后,除了父亲与祖父,任何人与家禽都休想靠近花虎。一头牲畜如此护子,村里的老人都说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遭见到。

大黄产后第三天,就被祖父牵着下地干活了。我们都觉得祖父有些残忍,心疼大黄却不敢言语。

因为之前祖父套另外几头牛犁地时,那几头老牛毛毛愣愣不走直线,里拐外斜的。把好好的一条垄弄得七扭八歪,把长得好端端的玉米苗无情用犁豁断,用蹄子踩烂。任凭赶套的祖父如何吆喝,都无济于事。祖父气急败坏,蹦着高连抽带骂,竟然把老牛打毛了。三头牛拽着倒在地上的犁杖在地里横冲直撞,跑向地头……毁坏的秧苗不计其数。祖父痛心疾首,将那几头牛拴在桩子上用刑,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大黄上套后,父亲心疼大黄,怕大黄挨打,忙跟祖父交换了赶套扶犁的位置。可大黄一上阵,一切马上步入正轨。大黄两侧的老牛乖乖地拉帮套,谁都不敢作妖,田垄直直溜溜,看着就服帖。太阳暖暖地照着,花虎紧随母亲身后,隔一会就撒撒娇,跑到母亲的腋下拱来拱去。

不久,祖父又买来两头黑牛。一头赖赖唧唧,烂眼枯瞎,瘦骨嶙峋,我们叫它黑老怪;另一头是白脑门的卷毛;加上二叔家的两头牛;凑成一个小分队。大黄为队长。带头排着整齐的队伍向河套进发,大黄一动,牛群则动。大黄一停,牛群便停。大黄一掉头,大小牛都跟着掉头。

别的牛都不让骑。莫说人骑,就算搭上两个野菜袋子,不抖落掉决不罢休。而大黄怎么摆弄怎么是。我亲眼看见弟弟妹妹被父亲抱上牛背,起初弟弟妹妹吓得不轻,后来骑在大黄背上美滋滋的说啥都不下来。我眼馋得眼睛冒火,放牧之时经常往牛背上爬,无论想啥招,就是爬不上去。一次我站在土壕上,费劲巴力爬上牛背,兴奋得心快蹦出嗓子眼儿了。可大黄才走几步,我“吧唧”摔了一个嘴啃泥。牛背太滑,牛皮松松垮垮、哧溜哧溜直颤悠,我都不知道往哪抓。

别的牛若单独拉车,一拉车准毛。曾翻过一车秋杆柴禾,一车麦捆。运载玉米棒的时候,再度毛车。当时父亲站在车板上,被甩到车外,重重摔扑倒玉米栅上,肺部受伤。从此后,无论轻忽活重,近路远路。大黄成了穆桂英,阵阵拉不下,还经常外借。

大黄个头中等,肚子有点椭圆形,长得慈眉善目。那些体型庞大的奶牛们霸道地占据着最好的牧草区。别家老牛都不敢靠前,一往前凑就挨顶。唯有大黄例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在它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两个字。很多次,牧友们气哼哼地找上门来,咬牙切齿地声讨大黄把其家牛肚子豁了一道口子;牛屁股开了花……连孟家那头体型超庞大的黑金刚,也败在大黄的单角下。父亲对找上门的人好言安抚,去诊所买消炎药……

人们都说大黄聪明,有策略,不跟人家硬碰硬,看谁不顺眼,抽冷用独角就给人家一下子。就这样,大黄有了一个新绰号,独角大王。

那年夏天多雨,河里淤泥便多。祖父后买的黑老怪下河喝水,陷进淤泥里挣扎不出来,待父亲召集几个乡亲用绳子将它拽出时,黑老怪已死亡。大黄与花虎一直在河圈子的阴凉处吃草。人们唏嘘不已,都说黑老怪干活不中用还虎了吧唧。大黄驾车将黑老怪拉回来时,眼中滴下两颗大大的泪珠。

祖父心情极糟,看到跟黑老怪一块买来的卷毛就发堵。索性将卷毛卖给西屯王家。父亲安慰祖父,说过几天再托表伯父买一头好的来。表伯父常年贩卖牛马,比较在行。奇怪的是两天后卷毛竟然挣脱缰绳跑回来,亲昵的贴着大黄而立,百般的眷恋与不舍。大黄温柔地舔着同伴的皮毛,好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妹,也似久别重逢的母女,那温馨的画面,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时间飞快,一晃冬天到了,花虎身高已经赶上了大黄。黑白花均匀地分布着,比纯正的奶牛还要漂亮。父亲总会抽时间梳理大黄的皮毛,铡谷草、稻草、玉米杆喂牛,温一大锅热水兑点凉水饮牛。赶着牛车去北大壕打毛荒、去南大界捡树枝烧火。那年冬天可真冷,但父亲赶着大黄经常载回一车车满满的春意。

某天,花虎一条腿瘸了,三条腿蹦,不知被谁残忍地打伤。兽医说花虎那条腿从根部折断,花虎残废了。我们与弟弟妹妹看着花虎抹眼泪,父亲也愁眉不展。

几天后,花虎被几个人用绳子捆绑好按到牛车上。大黄拉着花虎到南面的砂石路。当父亲说完那句还是请张师傅给花虎最后一刀吧,免得花虎再受苦时。便转过身,悄悄抹了一下眼角。此时母亲与弟弟妹妹已挂上房门,在屋里低低啜泣。听几个帮忙的邻居讲,一路上,大黄吧嗒吧嗒不停落泪,还一直低低地哀鸣,声声泣血……

自从有了大黄,我们紧巴巴的日子终于有了一丝回暖。俗话说“母牛生母牛,三年五个头。”每年,父亲都会卖掉一头健壮的牛犊。我们一天天长大,大黄一天天衰老。但我们对大黄的爱却日益深浓,它就是我们家的一员。

天有不测风云,那一年家里发生了一场变故,父亲受重伤住进了医院。家里无人照顾老牛,其中一头待产的母牛(也是大黄所产)由于无人饲养,难产而亡。瘦骨嶙峋的大黄以一头羊的价格卖给了东头姜家。大黄一直念念不忘旧时的家、旧主人,经常往回跑,还不吃不喝表示抗议,遭到姜家多次毒打,我们心疼万分,真想把大黄抢回来……

三年后,大黄被姜家卖给了屠宰场,我听说此讯,眼睛都哭肿了。

又过了三年,在教坛兢兢业业耕耘三十余载的父亲再次病倒,确诊结果:肺癌晚期。不到一年,父亲便离开了我们。在父亲离开的那个夜晚,我梦见了父亲赶着大黄走出村庄,走向茫茫的田野……

醒来的那一刻我泪流满面,父亲为了教育事业和家庭无怨无悔地奉献一生,多像我家的老黄牛啊!

作者简介


     高洁,本名高振杰。女,满族。黑河作协会员,萧红十八届中青年年作家班学员。作品散见《北方文学》《北极光》《散文诗》《散文诗世界》《课堂内外》《黑河日报》《绥化日报》《北海日报》《黑龙江科技报》等报刊杂志。

一份带有浓郁地标色彩的纯文学刊物

一份不厚名家、力推新人的亲民杂志

具体订阅方法如下:

订阅一份2020年《河南文学》(6期含快递费),共180元长按识别下方二维码直接订阅,并请在文末留言处注明通联方式。

每一份订阅,都是对纯文学期刊最好的支持!

    《河南文学》杂志是河南阅读学会旗下的一个纯文学刊物,双月刊。以“不厚名家、力推新人”为办刊宗旨,以“不唯名家,但求名篇;不拘篇幅,唯求美文;不唯形式,文道并重”为原则,主要刊登小说、散文、诗歌等文体,面向全球各界征稿,所刊登稿件主要从“河南文学杂志”微信公众平台推送的稿件中选取(已在其他媒体刊发并被原创保护的,本平台不予刊发)。欢迎各界人士踊跃投稿!

本平台每日更新

投稿邮箱:

散文:hnwxsanwen@126.com

小说:hnwxxiaoshuo@126.com

诗歌:hnwxshige@126.com 

评论:hnwxpinglun@126.com 

出品/河南阅读学会

编辑/河南文学杂志社

主编/李一

副主编/阿 若  冯新林

编辑部主任/ 任学青

责任编辑/宋  兵      达  林     

刘海波      蓝   岛

平台维护:河南阅读学会文化传播公司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