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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睿智的灵魂
跟打工有关的梗，在最近真的很火。继“打工人”之后，新名词“提桶者”又引来了大众的讨论。“提桶者”是在富士康流水线工作的蓝领给自己群体所起的绰号，意思是把人生装在了一个桶里，桶里有维持生活最低限度的衣物和用品，一旦工资到手，或者不想干了，就提桶走人。时光从不会善待任何人，在很多人眼中代表着年轻和无忧无虑的00后，已经成为了新一代“提桶者”的中流砥柱。提桶者就像候鸟一样具有季节性，总是乘着旺季而来，又在淡季而去。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最大的希望就是赚够钱，早日脱离这种不算精彩的生活，但往往到了下一年旺季，又会重新在厂区出现，周而复始。至于00后们为什么心甘情愿提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有的人是因为农村出身，读书一般，没有更好的选择，但又不愿意在流水线上荒废一辈子的青春；有的人是因为家里欠债，被迫来到厂区赚钱+躲债，却发现“打工比逃债还累”；有的人是单纯为了满足虚荣心，赚够了买手机或哄女朋友欢心的钱后，就提桶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千奇百怪的理由，如同世相一样复杂，但他们身上都有一些在外人看来不太美好的共性：不安分、难吃苦、爱花钱、看不见未来，等等。有人将提桶者看作社畜的低配版，在评论区，最高热度的几条评论，都是以反讽和否定为主，稍微有人情味一点的，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在这里，我还是想提出一些和大众声音有出入的意见：为生活提桶怎么了？与其一味否定这些年轻的提桶者，还不如反思一下，究竟是什么东西，令我们的社会变得如此苛刻，不肯去接受最真实而平凡的一面。在网络时代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几乎每一代，都会被上一代人称为“垮掉的一代”。因为古惑仔、青春文学和月光族，80后“垮”了；因为杀马特、网络游戏和花呗，90后“垮”了；00后虽然还年轻，但已经隐隐又有“垮”了的趋势，每当遇到什么负面新闻，年长者就会像嗅到机会那样，把“垮”的标签一张一张往00后头上贴，比如丧文化，比如提桶者。按照这个“垮”的趋势，我们的社会应该早就国将不国、世风日下，但是事实呢？历史的车轮照样滚滚前进，不但没有后退，在这几年，还有明显的质的飞跃。当中的道理十分简单，我们眼中的“垮”，不一定是真的垮，而是对想法跟我们不一样的人的一种偏见，出问题的不一定是他们，而是我们。以提桶者为例，很多人对他们的诟病之处，就是“不肯吃苦”、“不稳重”。随时走人的做法自然不成熟，但往细里想，这种不安于现状的特质，难道不可以说是思想进步的体现吗？很多老一辈的老板，都怀念那种兢兢业业、不怕苦不怕累，甚至主动揽活干的老式工人，但这种“老黄牛”精神，不要说00后，在80后、90后身上，也早就不吃香了。说走就走的勇气，对于80后、90后来说，还大多体现在小白领身上，而现在00后的一线工人都敢这样做了，本质上是对“劳动光荣”的一种解构，足以说明，时代是真的变了。年轻人们与其说是为荣誉、为时代打工，还不如说为自己、为生活打工，想让他们认真工作，画饼、扯价值、随意压榨已然行不通，待遇到位、休息到位、尊重到位才是王道。比如前段时间引起过舆论关注的昆山电子厂，在扔工作证事件爆发之后，不少员工选择了离职。这事要放在以前，免不了又会被人说“玻璃心”、“小题大做”，毕竟在生计面前，尊严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但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在糊口之外，还有了更多的追求，提桶走人看上去窘迫，但何尝又不是一种自尊和底气呢？当然，提桶者身上的确还有着很多不可忽视的缺点，比如朝三暮四、意志不坚定、虚荣心重等等，但在批评他们之前，更应该有这样一个共识：我们要给人，尤其是年轻人，更多试错的机会。说到底，00后最大的也只有20岁，很多甚至只有十几岁，与其苛求他们成熟、有担当，还不如思考一下自己在相同的年龄时，正在干着什么。如果让我们和提桶者易地而处，还真的不敢保证就能做得比他们好。说到底，他们只是在这个年龄、这个境遇中，做着自己会做的事而已，他们当然会变得更成熟，但改变他们的是时间和经验，而不是别人的说教。在提桶者身上，我们还能看到另一个问题：越是年轻的一代当蓝领，人们的鄙夷之情就越严重。相信没有哪个时代像现在一样，人们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推崇已经到了一个迷信的地步。很多人就像《隐秘的角落》里朱朝阳的妈妈一样，觉得孩子除了读书之外，什么都不重要。尤其是00后、10后，家长们愿意投入的资源越来越多，几百万的学区房说买就买，补习班、贵价学校、海外留学也不在话下，不花个一百几十万培养孩子，都觉得是输在了起跑线。在这种语境下，孩子长大了当蓝领，似乎是不可想象，也不能接受的事。因此，一看到这些00后提桶者们，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低端”、“读书不努力”，仿佛已经脑补了他们家境贫寒，性格又不踏实，不懂得读书改变命运的种种原罪。其实我想说，读书改变命运不假，但的确，读书并非一条适合所有人的道路。让那些不喜欢读书的孩子读书，说不定比让他们打工更辛苦。读书不行就去打工，没什么好嘲的，有自知之明，起码要比在野鸡大学混日子好得多。读书还是打工，说到底也是一种选择而已，和高不高级无关，我倒觉得，当今社会对蓝领阶层的歧视太严重了。刚毕业的大学生为3000块工资的工作抢破头，一线技术工工资上万还招不到人，外卖小哥和快递员的工资，要高于很多他们服务的对象，但很多人在蓝领面前，还是有一种盲目的自信。对于这种人，我只想说，现在早就不是那个“白领”、“金领”受尽吹捧的年代了，文凭、职业都是表象，只保面子，不保里子，是骡子是马，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哪怕是像在富士康流水线里工作的提桶者，虽然工资不一定有多高，但凭自己的本事吃饭，赚的也是肉眼可见的钱，起码可以切实改善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而且他们还年轻，随着年龄和经验的增长，到时收入赶超大学出来的同龄人，一点也不奇怪。与蓝领相比，我觉得更可怕的，是那些明明不爱读书，偏偏担心丢脸或不愿意面对社会竞争，选择用父母的钱去野鸡大学或出国强行“续费”，毕业后又眼高手低，当不上白领，又瞧不起蓝领的人。现实一点，工作的本质，就是赚钱改善生活而已，都是社会需要的岗位，没必要强行上价值，说什么“高端”、“低端”的，你瞧不起蓝领，说不定蓝领看完你的工资条之后，更瞧不起你呢。说到底，读书也好，提桶也好，处境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对提桶者而言，最重要的，其实是确立自己的优势，尽快令自己成为无可替代的那个，而不是随波逐流，他们进一步，就能成为中流砥柱，退一步，就会成为三和大神。但无论怎样都好，对于这样的年轻人，我们应该更多地抱有善意而不是嘲讽，更不要用高高在上的姿态，贬低整个蓝领群体。提桶者也有追求生活的权利，说不定我们会发现，提桶者也很可爱，他们那小小的桶里，装着大大的梦想。
文 | 毒哥&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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