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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我已经沦落为接近聪明者的那种人类了

 欧珠的远方 2021-06-09

工作了一天,挺累的时候回到工作室,想到有几天没有写文章,便想完成作业般写一篇小短文。昨天也同样疲惫,躺在床上入睡前想到“练笔”这个词。

从发表第一首诗开始,我的写作已经走过了二十三个年头。从爱上文学,想要成为作家,算起来也将近三十年了。现在我仍然时常会感到自己尚未真正进入创作,还没能找到最好的状态,写出真正满意的作品。我所有发表和出版的作品都不过是练笔的结果。这么想时,是种安慰,也是种鞭策。

有的人写得多,发得少,这样发出来总是能产生些影响。不是说他们写的没发的东西不可以发,而是他们认为发出来没有多大意思,因此不如不发。将就能发的作品,发出来也代表着个人的水平,会给读者留下印象——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写得多而发得少是明智的选择。一个成功的作家,是要对自己有严苛要求的。我不太是个对自己有要求的作家,通常写得快,写了就发了。虽说也明白作品需要细心打磨,一般般的作品发出去意义不大,但还是会投出去寻求发表。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我并没有太把发表太当一回事儿,其次的原因是,发表了总能赚一些稿费,可以用于一向并不宽裕的生活。至于发表所给予人的存在感与虚荣心的满足,大约是有的,但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另外,我总觉得有编辑把关,能刊发的东西总还算是能说得过去的——可问题是,如果满足于“说得过去”,那实在是很难有前途,那也只能成为一种练笔的作品。

说起练笔,除了发表的文字,我未发表的更多。自从热爱上写作,二十多年来,前前后后,在笔记本上,在电脑上,我所写下的阅读笔记,生活随感,大约不少于二千万字了。二千万字,相当于从头到尾抄录二十本《红楼梦》。我每天都想写上一段,不写似乎就虚度了人生。在这过程中,我想获得想象中神奇的语言,属于我的,具有辨识度的,从生命中生长、流淌出来的语言。它是简洁的,流畅的,真诚的,带着情感的,有温度和光亮的——大约也收到了一些效果,却也远远没有达到“神奇”。有很长时间,为了追求一种内在的,自然流淌出来的语言,我在写小说时甚至不强调故事与结构,仿佛我一直在给自己较劲——西藏系列的小说正是自我较劲的结果,后来的《诗人街》系列的小说也是。那些小说都见证了我的小小的野心,我想写得与众不同。事实上,照着传统的方法写容易出成绩,要想推陈出新实在困难。现在想来,我算是个晚熟的作家了,我甚至不愿过早成熟——我追求一种自然的过程,不太愿意人为地用思想作用于自己——现在想来,这仿佛成了借口。现在想来,每个作家的语言都来自于他的生命质地,他的生活,是很难强求来的。就象作家有没有写作才华,虽说后天可以弥补先天不足,可先天的几乎决定了后天的。当然,后天的努力相当重要,有一大批有才华的写作者并没有好的机遇或方法打开自己的才华矿藏,写一辈子也不过只是个平平常常的作家。

很少有作家满足于成为一个平常作家,但他们大约也清楚,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实在不容易,那种不容易如同农民起义自己做上了大将军与皇帝,有些人想都是不敢想,有些人想也是白想的。每个成功的,声名显赫的作家,他之所以能成为文坛的一方诸侯,除了天生的才情,大约都有着大量的练笔之作,漫长而艰苦的练笔过程。即使是这样,有些作家也可能只是一时风光,过了十多二十年就被人遗忘了。那样的作家往往是急功近利的,他们在文学的田径赛场上一场接一场地比赛,不断获得奖牌,但也有些作家没有参加比赛,他们把文学当成一生的追求,继续走自己的路——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有可能会走得更远?当然,他们也会更寂寞,更孤独,甚至面临着被时代弱化,被垃圾埋没的危险。卡夫卡与梵·高不都是这样的作家和画家吗?

好作家对自己都是有着内在要求的,不会给不成功的自己寻找任何借口。一个想要走向远方的人是不会有空闲,有精力与别人解释自己要如何如何走的,他清楚自己,也清楚自己要到达的地方,他已经用行动超越了凡俗意义上的许多人。因为太孤独,他们甚至缺少自信,在将逝之时感到自己一无是处——他们是多么的虔诚与谦卑啊,如果没有那样的纯粹感受,他们又如何成为大师与天才?

我感到不安的是,我已经沦落为接近聪明者的那种人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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