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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朱首部诗选集《我身上的海》出版

 新华书店好书榜 2021-06-09
《我身上的海:朱朱诗选》,是诗人三十年写作第一部诗选集,其中包含了写作时间跨度为二十年的《清河县》三部曲,和新近完成的长诗《流水账》。朱朱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形成了他优雅、微妙而节制的风格,进入新世纪之后,他以内在的抒情融合了叙事、戏剧及其他艺术元素,通过一系列更具创造力的文本,在历史变迁和当代生活的背景里,传达了个人经验的深度与集体记忆的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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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朱,1969年出生。诗人、策展人、艺术评论家。曾获安高诗歌奖,中国当代艺术奖评论奖、胡适诗歌奖。著有诗集、散文集、艺术评论集多种,包括中文诗集《皮箱》《五大道的冬天》,法文版诗集《青烟》,英文版诗集《野长城》,艺术评论集《灰色的狂欢节:2000年以来的中国当代艺术》《只有一克重》等。



 编选说明 


这本诗选的选目以美国PhonemeMedia出版社出版的英文版《野长城》为蓝本,是我与译者李栋在2014年应亨利·露斯基金会(The Henry Luce Foundation)之邀,在佛蒙特驻留中心(The Vermont Studio Center)共同讨论的结果,讨论过程中也征求过张桃洲和秦晓宇的意见,在此一并致谢。
当时《五大道的冬天》尚未成集,不少诗作仍在写作过程中,这本诗选相应增加了后来的篇幅。诗集《枯草上的盐》中的同题组诗,以现在的目光看,并不能作为严格的组诗存在,所以选择了其中的四首,分布在同期的诗歌之中。以往四本诗集中的目次,并没有依循创作时间的先后顺序,这一次,相应地又做了调整和安排。
《五大道的冬天》收录了《清河县》(Ⅱ),诗集出版以来,陆续完成了一些新作,其中包括《清河县》(Ⅲ),因为预先有《清河县》三部曲的独立成书计划,所以在这本诗选里只保留了收录于《皮箱》中的第一部。
整体而言,这是一部有明显主观倾向的选本,以现在的理解对待了各时段作品本身的完成度,避免个人怀旧,写作动机的特殊性,以及被评论征引过的影响,早期诗也没有作为单独的部分收录。
感谢雅众,感谢方雨辰、赵俊的邀约,感谢朱砂的设计,促成了我第一本选集在国内的出版。

 朱朱诗选 

雨霖铃(节选自《清河县(Ⅲ)》)

一场暴雨移远了茶肆,

却也有那么多伞打着趔趄

翻过古桥头。雾岚林立于檐瓦,

积水没过了膝盖,街心,

青石板滑腻如群蛇。

这一天,说书人就要说到

你的死 —— 开腔之前,

他一派监斩官的威仪,手中

轻摇的折扇,只待时辰一到,

就会变成掷落地面的火签。

我瘦小的身板

从满座的项背里挤出缝隙,

远远地窥见芦帘遮盖的

那间灵堂,正被圈定为刑场——

凛凛如天神的复仇者,大踏步而来。

上一个章回翻搅我通宵的梦,

梦见一头山魈被打回原形

在闪电的鞭梢瑟瑟发抖;

梦见我变成蛔虫钻进说书人的

肚子,一口气游到了故事的尽头。

当尖刀插进你的胸脯

剜出你的心,我就看见

自己的血接连拐过好几条街,

像一丛野生的蓬蒿,

要爬出县城的墙——

而你仍然抽搐在

通奸的高潮中,周围,

每张嘴巴都撑到无声的惊呼,

呼吸粗重,发抖的手准备

将随时会掉出来的眼珠塞回眼眶。

我扭曲的成人礼就始于这一天:

回家的路上,人们兴奋地

舔着彼此唇角的腥味,全然漠视

雨后的苍穹正升起一道彩虹,

一架渺视地平线的秋千。

就连想起这一天也是羞耻的,

你的死竟成了全城的节日——

深夜,在汗湿的凉席上,

随一阵被刀割开般的痛,精液

喷射出指缝,然后,我尝了尝它。

早晨一切照常,祖母的扫帚

像日晷的指针投影在台阶,

我漱洗,诵读圣贤,端坐如魏碑,

在描红簿上临摹栋梁之材——

去学堂的路上经过熟悉的店铺,

发现每个听众都恢复了角色,

他们依旧是铁匠、箍桶匠和裁缝;

但有什么确实改变了,水洼

在阳光下枯萎,我身体里

多出了一道轰鸣不歇的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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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萨克斯

雨中的男人,有一圈细密的茸毛,

他们行走时像褐色的树,那么稀疏。

整条街道像粗大的萨克斯管伸过。

有一道光线沿着起伏的屋顶铺展,

雨丝落向孩子和狗。

树叶和墙壁上的灯无声地点燃。

我走进平原上的小镇,

镇上放着一篮栗子。

我走到人的唇与萨克斯相触的门。

我是弗朗索瓦·维庸

借你的戟一看,

巡夜人,

我是弗朗索瓦·维庸。

经午夜寻求

斜坡向阳的一侧,

我要在那里捉虱子,听低哑的滴水声。

这漫天的雪是我的奇痒,

巴黎像兽笼,在它的拱门,

全部的往事向外膨胀,

这是我的半首《烤鱼歌》,

赏一口酒如何?

某处门廊下停着一具女尸

你可以趁着微温行乐。

或者我教会你怎样掌管时间,

只要一把骰子

和金盆里几根香菜,

我还能模拟暴风发出一阵嚎叫,

把烟囱里的火吹燃,

我的叔叔。

天堂里多热,

当天使抖落身上的羽毛,

我们的口涎却在嘴角结冰,

赏一口酒如何?

漫长的冬天,

一只狼寻找话语的森林。

我身上的海

那片海没有出路,浪

从层叠的沟壑间撕开豁口,

转瞬即至,扑向这一处岬角;

来,就是为了撞击礁岩,

以千万道闪电在一个词语上纵深,

留下钻孔,升到半空,蒸汽般

洒落海盆,变成烟花的残屑

藻草的流苏,变成无数只帐篷

搭建半秒钟的营地,突然间受余力

推动,又绷成一道应急的脊梁,

为了让下一排浪跃得更高,来了!

如此黏稠的穿越,以血卷曲刀刃,

以犁拉直瀑布,裹挟着风

再一次攀登,是的,只有撞击过

才满足,只有粉碎了才折返,

从不真的要一块土地,一个名字,

一座岸 —— 虽已不能经常地听见

身上的海,但我知道它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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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ilkmaid,Johannes Vermeer

当光从维米尔的画中被取走

创世纪以来已经无数次——

牛奶泼溅到桌布,珍珠碎成末,

一封无法读取的信消退了

水手胸膛的温度,地图上的

船开始触礁,或相互撞击。

当窗户已经什么也不再许诺,

旷野上并没有多出逃难的队列。

地理学家的手转遍地球仪找不到

可去的地方?我们还在原处,

像企鹅,摇摇摆摆的身体就是家。

不署名的脚印践踏着尚未枯萎的

花园,被踢翻的水罐像狗发出

哀嚎,原来流放可以找上门

而不带走你,隔着僵冷下来的

河,已经能直接听见海啸。

做你们该做的,一个粗暴的

嗓音在说。随后:做你们该做的,

一个压低的、智慧的嗓音在说。

做你们该做的,一只乌鸦

怪叫着飞走,急于去传播笑话。

我们梦中的日出无法阻止

成顷的郁金香向蕨类变异,

风刮走了每片树叶,地窖里

总是回荡着密谋者的耳语,

你推开门,却什么也听不见。

琴键般起伏的屋脊早就停止合奏,

地平线和风车,像付不起房租的

醉汉和沉着脸纺纱的女房东

在一起,仅仅在一起,徒劳地

望着夜色吞没彼此的呼吸。

海来索取它被填成陆地的部分了,

涌上台阶的波浪斜铺成一排

希腊神话里的床,耐心地

等我们将自己的尺寸变得整齐,

躺上去,任凭它们缓慢地推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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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朱朱没有那个幸运赶上那么好的七十年代,但我觉得在他审慎的写作中,给我们提示了另外一种可能,更靠得住的可能,也许可以说是雨果之外的福楼拜的可能。

—— 江弱水《怀旧的叙事伦理:读朱朱的〈故事〉》


正因为“无人赋予使命”,在朱朱的身上,我认出了自己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也认出了我们共同担负的未来。也正是因为朱朱,使我对江南有了新的认识,对中国文脉的衰败与传承有了新的理解与信心。

—— 麦芒《无人赋予使命:聆听朱朱》

对于维米尔,朱朱情有独钟,他的诗细节饱满,内部深邃,也有一种在窗前手抚万物的沉静。

—— 姜涛《当代诗中的“维米尔”》
 
这种介于分析性语言与感性语言的滑翔是朱朱诗歌的一个重要的动力机制,它表明诗歌不仅可以向小说、戏剧、摄影、电影等艺术“索要领地”,它甚至可以向学术文字索要领地。

—— 李章斌《成为他人》
 
朱朱是典型的江南诗人,微妙的是,他的诗又反对江南,套用《小城》结尾,我们几乎可以说,朱朱的诗,就是“江南”和它的敌人。

—— 秦晓宇《“江南”和它的敌人》


其实,在做这本诗集之前,我从未见过朱朱,甚至,连微信、电子邮件也没有通过。那么,为什么想做朱朱的诗选呢?这就指向诗歌的某种本质 —— 纯粹性。

—— 赵俊(本书策划编辑,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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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的海:朱朱诗选》 

朱朱 著 

雅众文化 |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诗人朱朱三十年写作首部诗歌选集。本书选篇来自《枯草上的盐》《皮箱》《故事》《五大道的冬天》四部诗集、近年新作,并完整收录了重要组诗《清河县》三部曲。“整体而言,这是一部有明显主观倾向的选本,以现在的理解对待了各时段作品本身的完成度,避免个人怀旧、写作动机的特殊性,以及被评论征引过的影响,早期诗也没有作为单独的部分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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