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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是谁在制造饥荒? | 循迹晓讲

 循迹晓讲 2021-06-10

循迹 · 用文化给生活另一种可能

作者:瑞鹤

编辑:马戏团长

全文约7700字 阅读需要20分钟

本文首发于【循迹晓讲】公众号 未经授权 不得转载

随着技术的进步,“吃饱饭”对二十世纪的人类来说,理论上成为了可能。概言之,以下几个方面的技术“重塑了农业”,也重塑了人类文明。

首先,20世纪初,哈伯将合成氨工艺投入生产,人类有了可以依赖的化肥,这件事对人类历史的影响无论怎么衡量都不过分。从此之后,每单位面积产出的粮食大幅提高,直观的反映就是世界人口在20世纪的跃升。关于这点,我之前专门写过文章(参看:从毒气到面包:是谁让人类摆脱饥荒?| 循迹晓讲),不再赘述。

其次,人类的育种工作一直没有间断。从美洲大发现之后,土豆,玉米,番薯等一批可以在艰苦环境下成长并产出淀粉的作物获得了人类的青睐并广泛种植。

19世纪末之后,随着遗传生物学的发展,杂交育种可以让人们更进一步开发已有农作物的潜力。在这方面,虽然有些国家走了弯路,比如前苏联的李森科(关于李森科的故事,可以参看:脆弱的科学:苏联「李森科事件」能带给我们什么启示?| 循迹晓讲),但整体而言效果还是显著的,袁隆平老先生的杂交水稻育种极大地提高了水稻的产量,类似这样的事情也有很多。直到现在,育种工作也还是农业研究的重点关注领域。

最后,农业的发展离不开和病虫害的斗争。历史上的蝗灾虫灾会造成相当严重的后果。但20世纪,随着化学,微生物学,昆虫学等学科的发展,杀虫剂等农药被大规模使用,显著地改变了农业在病虫害面前无能为力的局面。

以上的技术突破,加上之前农业的积累,比如灌溉,梯田等,已经可以使农业在最大限度摆脱不确定性。而人类在20世纪生产出的粮食,从理论上讲是可以养活地球上所有人,还有很多富裕。但是,20世纪还是爆发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饥荒,这就不能将其归因于天灾了。

那么,谁制造了饥荒呢?表面上看,每一次饥荒的原因都不尽相同,但归根到底,饥荒的原因也都是一样的人为因素。

一战末期德国的饥荒

二十世纪的历次饥荒中,一战末期德国的饥荒,不是最严重的,也不是历时最长的,但很有代表性,也非常有讽刺意义。

1917年,世界大战已经进行了三年,德国的处境非常不妙。

在东线,尽管新成立的苏俄政权有媾和的愿望,但是这在整体的战略颓势面前算不得什么。而西线的德军更是毫无进展,在海上,德国公海舰队龟缩港内,无限制潜艇战引来了美国参战,德国从海上到陆地都已经被严密封锁,食物和原材料奇缺。

那一年冬天,德国平民已经吃不上麦子和面包,甚至连土豆都没得吃,不得已,大家只好改吃牲口饲料芜菁,那一年的冬天在德国人的记忆中非常痛苦,被称为“芜菁之冬”。

芜菁在正常的时候是猪饲料,它的口感和营养价值比土豆差得远,但1917年冬天,德国人连土豆都没得吃,芜菁成了唯一的选择。

讽刺的是,从理论上讲,德国不应该缺粮食的。

一战之前,哈伯合成氨的技术就已经可以进行工业化生产。如果这些氨用来做化肥,德国不至于在1917年闹粮荒。但问题是,哈伯合成的氨没有用来做化肥,而是拿来做炮弹了。

在当时,硝酸是炸药的必备原料,而在哈伯合成氨气之前,全世界的硝酸绝大多数都仰赖南美国家的硝石。一旦英国和德国开战,英国皇家海军可以封锁德国,让德国无法获得南美硝石,这样,等德国库存的炮弹打完,也就不得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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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伯法合成氨气改变了这一切。由氨气制备硝酸是很容易的化工步骤。德国有了氨气,就可以大规模制造炸药和炮弹,德皇威廉二世才有底气去发动一次世界大战。

从这个意义上讲,第一次世界大战变成漫长的消耗战,哈伯的合成氨工艺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德国缺的不仅是炸药,它什么都缺。光是解决了炸药和炮弹问题,德国还是不能把战争打成消耗战。于是,从战前谋略上,德军小心翼翼地制定着施里芬计划,试图用一次迅猛突击打垮法国。然而,德军的突击终究失败了,战争无可避免地滑入了消耗战的泥潭。

这张1915年发行的明信片呼吁人们坚持下去并试图抵制事态发展。上书:”愿敌人尽可能以饥荒的恐惧威胁我们——我们将动员最后一块马铃薯,德国人将坚持不懈!”

对于德国而言,消耗战的尽头就是彻底完蛋。德军高层深知这一点,于是,从1914年到1917年,他们做了无数的努力试图打破僵局,毒气战,凡尔登战役,日德兰海战,无限制潜艇战,等等等等,无不是“迅速终结战争”的努力。

德国事实上已经堕入了消耗战的泥坑,但是德国最高层心里拒绝承认消耗战的事实,总是想着“没准儿下一次憋大招就能彻底结束战争了”,因而德国所有的生产和经济活动,都在满足着一次次“憋大招”的需要。

在这样的憋大招当中,炮弹消耗是惊人的。

一战时期的大口径炮弹生产车间。在当时,炮弹非常昂贵,但在消耗战中,大量昂贵的炮弹被“不得不浪费”在战场上

1916年2月,德军发动凡尔登战役,9个小时就发射了100万发炮弹,整场战役,消耗的炮弹更是有几千万发。这么多炮弹,需要足够多的炸药,于是,合成氨工厂昼夜开工,而德国的兵工厂也不断地把炮弹送到前线,以满足“万一下一次就赢了”的幻想。

在这种情况下,化肥是别想了,粮食更是要满足军队的需求,普通的老百姓必须服从大局,为国牺牲,万一下一次赢了呢?鲁登道夫所谓的“总体战”,说到底也就是这么回事。

直到1917年底,德国都没有赢。普通老百姓终于连土豆都吃不上了。“芜菁之冬”肆虐德国,而民众和军队的士气更是一落千丈。在这样的饥荒中,已经开始有人怀疑战争的前景了。

追着卡车讨吃食的德国民众

1917年皮尔森斯进行马铃薯配给的公告。土豆要优先供应前线,给民众留下的就只有猪饲料了

甚至到后来,连芜菁都要配给了。这张表上,芜菁一周只供应一次

但德军高层还是要憋大招。

1918年春天,德军在西线发动了“皇帝攻势”,试图一举击溃协约国军队,但这次攻势终究被挡住。

到了1918年秋天,粮荒在德国更加严重,连水兵都没得吃了,于是他们发动了暴动,看似不可一世的德意志第二帝国,也轰然倒塌——当时的德国,哈伯法合成氨工厂还在昼夜开工,军工厂还在生产炮弹,德国海军的主力舰不缺炮弹,但他们上到军官,下到水兵,都饿的失去了斗志,以至于当公海舰队代表去找英国海军司令贝蒂投降时,饿极了的德国代表趁着英国水兵不注意顺走了伊丽莎白号战列舰厨房里的一根羊腿,贝蒂看到了这一切,但没有阻止德国人的偷盗行为。

1918年春季,德军发动“皇帝攻势”的时候,风暴突击队的着装,这种风暴突击队被认为是后世闪击战理念的雏形,他们在西线表现非常抢眼,但终究不能突破协约国的防线。

基尔港暴动的水兵

对于德国民众而言,好消息是,随着战败,饥荒结束了。坏消息是,接下来的凡尔赛和约和一系列的历史事件,从某种意义上比饥荒更惨。

谁该为德国的这次饥荒负责呢?总不能说这是“英法美协约国的阴谋”吧。这次饥荒是人为的,而首要责任人,正是一次次幻想着“再努力一把就赢了”的德国高层人物。

在当时,一位因伤在医院躺着的陆军下士目睹了德国战败的全过程,他深深感受到饥荒对士气的毁灭性打击。

二十多年后,当这位名叫希特勒的下士成了纳粹德国的元首,发动新的世界大战时,他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德国再度经历饥荒。虽然在下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国被打成了废墟,但直到敌人攻进德国本土,德国人确实没怎么挨过饿——这是以掠夺其他民族的口粮换来的,这不是谁说的么,“当你觉得岁月静好时,总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此言大抵如是。

乌克兰大饥荒

提到二十世纪的饥荒,乌克兰大饥荒是绕不开的话题。

当时的乌克兰和苏联并没有对外战争的压力,也不需要将化肥原料转为军工。即便如此,这次饥荒还是发生了。以至于乌克兰后来的历史学家把这次饥荒上升到了种族灭绝的高度。

需要承认的是,在1931年到1933年,乌克兰和苏联其他地区的确有天灾,但这不足以导致饿死几百万人的饥荒。真正导致乌克兰堕入人间地狱的,还是人祸。

1933年在乌克兰乡村倒毙的饿殍

当时发生的一切还要从农业集体化说起。

1931年,苏联在乌克兰推广农业集体化。不过,他们在乌克兰遇到了消极的和积极的抵抗,一开始加入集体农庄的乌克兰农民人数寥寥。

这触怒了斯大林。于是,大量的苏联干部被派往乌克兰,执行对乌克兰“富农”阶层的集体逮捕和流放。在当时,大量擅长耕作、富有农业生产经验的乌克兰农户被划为“富农”,全家流放到西伯利亚和中亚地区,这导致乌克兰农业生产技术和生产率的直线下降。

与此同时,免于被流放的农户因为担心被划成富农,因此不愿耕作,毕竟,谁想去西伯利亚种土豆呢?

在人民内务委员会面前,阶级敌人不分男女老幼

其直接结果就是1932年乌克兰粮食产量暴跌。而乌克兰又是整个苏联的粮仓,这里粮食产量严重下降,全苏联的粮仓就要空空如也。当年,全苏联预计可以收获9070万吨粮食,但实际上只收获了5500至6000万吨。苏联政府征得的粮食数量也从预计的2650万吨下降至1850万吨。

这种惨不忍睹的局面,就显得太不苏维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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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解决粮食短缺问题,8月,斯大林颁布了一项新法令,规定“盗窃集体农庄财物”可以判处死刑。这一法令从根本上禁止农民将任何农产品据为己有,因为反正任何的农产品,按照苏联的逻辑,都是公有财产,偷盗哪怕一颗麦粒,都是死罪。

到了12月,苏共高层颁布了另外一项秘密命令,将全乌克兰的所有生产资料(农具、牲畜、种子)收归公有,禁止将任何粮食和制成品运入乌克兰农村,并在全乌克兰禁止商品和农产品的异地买卖。此外还向乌克兰农村派出了搜粮队,没收农民的种子、余粮和口粮。

20世纪30年代初,苏联征粮队在乌克兰乡下征粮。这样的征粮队被称为“红色列车”,征粮队干部有权任意处置地里的农作物

一方面,乌克兰粮食产量暴跌,另一方面,斯大林又不肯放松对乌克兰的粮食征收。其结果只能是悲剧。

到了1933年的春天,在全乌克兰范围内出现了极其严重的饥荒现象。苏共和乌克兰政治局发出了一些补救性的命令,向饥荒地区运去32万吨粮食。

与此同时,乌克兰向外运出粮食的行动不仅仍未停止,而且,面对饥荒,苏联政府禁止灾民向外流动。

乌克兰以及顿河流域同外界的交通被中断,外界禁止进入这些地区。任何未经许可便试图离开乌克兰的饥民都被作为“阶级敌人”逮捕。于是,在被誉为“欧洲粮仓”的乌克兰发生了大量人吃人的现象。

苏联官方宣传报曾写道: "吃自己的孩子是野蛮人行为",有超过2500人因为吃人而被定罪。

苏联对乌克兰的饥荒采取了极其严厉的镇压态度,当然,斯大林也就顺便整治了抱有民族主义观点的乌克兰知识分子、作家等民族文化精英,对于苏联来说,干这事儿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乌克兰大饥荒期间,这个国家各处人口减少的比例,红色最显著的地方,人口减少超过了25%

整个1932年到1933年,乌克兰饿死了几百万人(250万到420万之间)。苏联官方的统计数字我们也许永远无法知晓。当苏联解体之后,有20多个国家认为乌克兰大饥荒是可以和纳粹大屠杀相提并论的种族灭绝行为。

关于1932-1933年饥荒。俄罗斯联邦国家杜马2008 N 262-5 文件,承认全苏联因饥荒死亡700万人。

但时至今日,还是有不少人在为斯大林辩护,他们说斯大林本来不是故意饿死乌克兰人的,本来苏联就落后,如果不搞农业集体化,怎么迅速地赶英超美?那意思是,为了星辰大海的伟大进程,饿死几百万人不算什么。

某乎上关于乌克兰饥荒帖子下的评论,有很多类似的观点,就不一一贴出

如今这些为斯大林辩护的观点并不新鲜。甚至在饥荒发生的当时,就有比这更过分的观点。

就在乌克兰大饥荒发生之时,《纽约时报》驻苏联的记者杜兰蒂极力赞扬苏联的五年计划,甚至说“大饥荒根本不存在”。在当时,西方的很多媒体和知识分子对苏联都有天真且不切实际的幻想,杜兰蒂的报道一篇篇被发回国内,有证据表明,杜兰蒂知道乌克兰正在发生什么,但他写道“乌克兰没有发生饥荒,而且也永远不可能发生饥荒。”

沃特· 杜兰蒂,他坚决否认苏联发生大饥荒,其报道让他在苏联享有很高待遇,并成功地让他获取了西方世界的名誉

与此同时,英国记者琼斯卧底乌克兰,向西方报道了饥荒的真实情况,他自己也自然也上了苏联的黑名单。1935年,琼斯在伪满洲国被苏联特务暗杀,享年29岁(顺便一提,苏联是当时极少数承认伪满洲国的国家之一)。

电影《琼斯先生》剧照,琼斯在乌克兰偷拍大饥荒的真实景象

琼斯用生命为代价发回的报道无人搭理。在当时,西方的媒体和知识分子已经有非常严重的左倾趋势,对苏联赞不绝口者大有人在。

杜兰蒂的那些赞颂苏联的稿件获得了极高赞誉,他本人也因此获得了普利策奖——尽管在1990年,《纽约时报》承认他发表的否认饥荒的文章是“本报史上最糟糕的报道之一。”

加雷斯·琼斯的纪念碑

不管外界怎么说,乌克兰饥荒的现状被苏联宣传部门很好地遮掩起来,从1933年起,苏联官方采用了新的粮食统计手段,不再使用实际收到谷仓里的数字,而是用“生物学产量”,极度夸大农田产量,目的是作为定量强迫集体农庄多交粮食,以致于苏联30、40年代的农业产量超出了任何外国专家的想象。

但是,乌克兰人的怒火不会被宣传彻底压制。不管斯大林是不是有意消灭乌克兰人,饿死了几百万人总是真实存在的。

1941年德军入侵苏联,乌克兰民众“箪食壶浆迎王师”

1941年,德军入侵苏联,当德军的坦克装甲车席卷过一座又一座乌克兰城市时,乌克兰老百姓箪食壶浆,欢迎“德国解放军”。当然,后来纳粹德国的种族主义政策让这些乌克兰人彻底幻灭,那就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二战苏军将领瓦图京,他最终命丧于乌克兰反抗军之手

直到现在,大饥荒也是俄乌关系中一个非常刺眼的伤痕。

在乌克兰,11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被定为“大屠杀遇难者哀悼日”,2006年11月25日,乌克兰各城市下半旗,并在国旗上缠上黑丝带,向大饥荒的死难者致哀。乌克兰领导人主持了大饥荒纪念馆的奠基仪式,并在市中心广场举行烛光哀悼活动。全乌克兰的电视台和电台停止播放娱乐节目。

2017年11月25日,乌克兰举行的纪念活动中,总统波罗申科、总理格罗伊斯曼等政要向大饥荒纪念碑献花圈,全国政府机构降半旗致哀,各地教堂举行了弥撒活动。

乌克兰领导人在大饥荒死难者纪念碑前献花

波罗申科表示任何否认大饥荒或否认二战犹太人大屠杀的行为都是不道德的,应该制定法律让否认这两个悲剧的人承担责任。

1933,满车饿死的人的尸体

俄罗斯自诩为苏联的继承者,应当为这一罪行负责,希望看到俄新的精英承认大饥荒是种族清洗,并为此忏悔——当然啦,普京大帝肯定不会忏悔的。

非洲饥荒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按照主流媒体的说法,“和平和发展成了世界主题”,看上去人类终于可以摆脱饥荒的威胁。但真实情况不是这样。在一些不走寻常路的国家出现的饥荒造成了骇人听闻的惨剧。而在国际上,非洲饥荒的场景也一次又一次地震撼着人们的心灵。

关于非洲饥荒非常著名的一张照片

那么,非洲为什么会发生饥荒呢?很多人以为是天灾的原因,但实际上,人祸的因素仍然大于天灾。

首先,非洲很多国家的政府不承认发生饥荒,因为承认发生饥荒意味着承认政府一直很失败。

例如,21世纪初东非发生饥荒,埃塞俄比亚、厄立特里亚及索马里都陷入了巨大的灾难,但是这些国家的执政者无不否认饥荒的存在,让国际人道援助的运粮运水车队无法正常进出灾区,听凭平民在死亡线上挣扎。

非洲盛产政治强人,这几位只是“非洲最为残暴的十位独裁者”,至于没在名单上的,他们的统治也没好到哪里去。就不一一介绍了,可以在文末留言,看看你认识几个。

其次,非洲的很多政府和反政府武装之间战乱频繁。

联合国不是不给非洲粮食和经济援助,但这些援助却很难发放到平民手中。2008年,世界粮食计划署(WFP)在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共花费了22亿美元,其中独独苏丹就占了6.35亿美元。而那里的外交官们一直都怀疑粮食援助被苏丹南部的官员和西部地区达尔富尔的武装组织非法转移走了。援助经费和粮食遭挪用的状况屡禁不止。

早在1980年代,BBC就报道在埃塞俄比亚骇人的饥荒时期(1984-1985),多达95%的用于给叛军控制地区购买粮食的现金,最终却都被用于武器采购。后来整个非洲的粮食救援事业都受到了额外的严密审查,但由于联合国在约束机制上并无太多强制力,此类现象仍时有发生——毕竟这样的审查,按照某些大国的说法,叫“打着救济的旗号干涉别国内政”嘛。

联合国对非洲的援助其实很多,但到最后很难落到实处

当然,最后,还有严重的腐败不得不提。

2009年,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公开发表声明,首次明确指责索马里猖獗肆虐的倒卖救援粮食行为。

计划署和其它救援机构所依靠的中间商、索马里过渡政府官员,以及各派军阀,都不同程度卷入这种倒卖行为中,黑市上救援粮随处可见,待价而沽,而难民营里的饥民却嗷嗷待哺,不得一饱,有饥民称,当着联合国官员和外媒镜头发放给他们的粮食,等这些“贵宾”走后,又常常被凶神恶煞的武装分子劫走。甚至有传闻称,50%以上的救济粮都涌上了黑市,而“天知道有多少真正给了饥民”。而这样的现象,在刚果(金)、赤道几内亚、津巴布韦等国也屡次出现。

此次黑市传言后,尽管计划署和非盟均呼吁“彻底调查”,而索马里过渡政府发言人也一再称“50%救济粮流失是谣传”、“绝大多数救济粮发放有序”,但所有这些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孱弱的过渡政府不但早有贪腐“前科”,且号令不出摩加迪沙;计划署和非盟唯一能指望的联合国维和部队实力不足,常常不得不困守驻地,计划署的人员自2008年迄今,已在索马里殉职14人之多,在这种情况下,“彻底调查”从何谈起?

非洲的武装冲突频繁,外界援助有多少变成了难民的粮食,有多少变成了AK-47,这就很难讲了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粮食,种子还是必要的救命钱,都通过种种途径转化成了军队的坦克和AK-47步枪,可能还有“某国人民的老朋友”一些穷奢极欲的享乐,但倒霉的,只有底层民众。

所以这么看,非洲的饥荒,仍然是人祸大于天灾。这不是什么美帝国主义的阴谋,这就是这些非洲国家受强人政府统治,战乱频仍的必然结果。

结语

1981年,阿马蒂亚·森的著作《贫困与饥荒:论权利与剥夺》横空出世。在这本集大成者的著作中,他重塑了贫困与饥荒产生的原因:“饥荒的特点表现为一部分人没有获得足够的粮食。然而却没有迹象表明,是粮食的短缺引致了饥荒。”

阿马蒂亚·森进而认为,饥荒并不是因为粮食短缺而爆发,问题更多是由分配不均引起的。他的研究表明:只有建立起平等、富有政治责任感的社会氛围,饥荒才能得到避免;同时要消灭非物质性匮乏,因为贫困与不自由、居无定所与安全感的确总是同时出现。他认为,国家只应该在建设一个能让人民充分实现个人目标的社会环境之时施展其影响力。

对于饥荒,阿马蒂亚·森给出这样的结论:在现代历史上,民主国家从未发生过大饥荒,而发生大饥荒的地方,没有一次是因为粮食不足。

至少回顾20世纪以来的历史,阿马蒂亚·森是对的。

所以,总有很多人在嘲笑“民主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的时候,他们是真的不知道,民主在很极端的情况下,还真是救命的一口饭。

最后讲一个小小的见闻,我在超市里看到过一些柬埔寨大米,这个国家在20世纪70年代被红色高棉统治时期,经历过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大饥荒。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这个国家实现了稻米自给自足,并出口创汇。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们多了个粮食专家,而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少了一个人,他的名字叫波尔布特。

产自柬埔寨的大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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