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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友德 肖家铺有两个头儿，一个是当兵回来的书记，一个是大学毕业回村任职的村长。书记姓王，已经五十多岁，长得肥头大耳，腆着个个肚子，看起来就象笑面佛儿。村长姓余，是村口钱寡妇的儿子，前年农大毕业，高高的个子，瘦长的马脸，戴一幅近视眼睛。王书记有事没事喜欢串个门儿，跟左邻右舍或是镇上下来的干部打打牌，搓搓麻将，碰到大人小孩喜欢说个笑逗个趣儿。余村长却始终一幅书生模样，一天到晚，除了工作就是看书。王书记说，看书好咧，肚子里墨水喝得越多，油水就越少，到五十岁都不怕发胖，更不用担心高血压、脂肪肝的侵扰。 村里的干部们说，余村长太严肃了，在村委会，除了工作，再没有更多的话，有时开句玩笑都脸红。王书记是“开心宝”，走到哪里都是欢声笑语一片，尤其是碰到女同志更是特别兴奋。“哎呀，小石，我看你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白嫩了，你老公的水真养人呀。”“小黄跟余村长往前一站就是个夫妻相，余村长早毕业两年多好，省得你让那两百来斤的丈夫压。”有时少不了还手指舞之，在妇女主任或计育专干那白里透红的脸上或肥嘟嘟的臀上摸一把。有人说，王书记手里有一份村里的寡妇和留守妇女名单，那些被他染指的年轻寡妇和男人长年在外打工的留守妇女至少有一个排。 王书记担任了多年的村支部书记，在他任下，村长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有的因选举失败，有的是自动退阵，唯有王书记久经考验，成为远近闻名的“不倒翁”。对于余村长回家乡任职，王书记曾经表示了最最热烈的欢迎。他不止一次地跟村民们说：“余村长是我看着他长大的，正牌本科毕业，为人忠厚老实，做事我可以放十二个心。”又对余村长说：“小余，你前途大着呢，村里的工作你放手大胆地干，天塌下来，有大叔我给你顶着。” 王书记是这样说的，也确实是这样做的。村里每逢收粮筹款，搞计划生育春、冬突击，或者是防洪抢险，王书记都要组织成立领导小组，而且无一例外地让余村长担任领导小组组长。有些村干部不理解，也很为年纪轻轻的余村长担忧。王书记不急不躁，总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说服大家，还说这些工作是硬任务，最能锻炼人，我们不要怕给年轻人压担子。 去年湘中严重旱灾，到处库塘见底，禾田坼裂，王书记又给余村长委以重任，自己则请假到冰城哈尔滨女儿家住了一个半月。余村长也不多说什么，每天早出晚归，往来穿梭于各组各户，检查指导抗旱救灾。他先后中暑3次，前胸后背和脖子上经常是一条条紫红色的刮痧瘢痕。尤其是在干旱最严重的七月，村里的双抢正处节骨眼上，南冲水库“僧多粥少”。余村长不知跟上游的村组干部说了多少好话、陪了多少笑脸，可由于水库距离较远，沿途要水的人多，水流到村里只有一股尿大，眼看晚插就要误了农时。再不能这样等下去了！余村长急中生智，立即组织召开全村抗旱救灾紧急会议，带头集资2000元购买了一台电排，又组织群众加班加点，奋战四天三夜，抢修了一条里半长的水渠，彻底解决了全村引水灌溉问题，保证了全村2000多亩良田大旱之年未减收。年底镇里表彰抗旱救灾先进集体，肖家铺榜上有名，王书记披红挂彩参加了全镇表彰大会，在电视上很是风光了一回。有人说余村长傻，也有人为余村长抱不平。余村长一笑置之。 村子里有5家企业，又挨镇政府很近。王书记隔三岔五地总要到企业转转，或到镇里汇报汇报工作，陪书记、镇长乃至某个站长、所长吃顿饭，每次醉醺醺地回来，都要给余村长诉苦，说：“陪客真不是人干的，喝了白酒喝啤酒，干了星星（小酒盅）干月亮（大酒杯），干了月亮干太阳（饭碗），吃亏啊！有时兴致来了，还得舍命陪他们搓两把，一不小心几百千把块钱就泡了荡，真个划不来。”余村长自小没有酒量，经常一小杯酒下肚就面红耳赤头发晕，因此对王书记的苦衷表示理解，劝他喝酒要注意节制，不要非灌倒一两个才肯罢休。这时王书记一个酒嗝上来，拍一拍余村长的后背：“哎呀老侄呀，你真不懂还是装糊涂？酒桌上的学问大得很呢，村里的三统一留，还有计划生育、综合治理，以及大大小小五家企业，哪一样不是镇上管着？哪一个菩萨得罪得起？你端了酒杯，不敬到不行吧。好事成双，你敬了第一杯，不敬第二杯哪行？再说中国是一个礼仪之邦，你敬人家酒，人家肯定回敬。领导回敬你酒，你又哪敢不喝？”说得余村长无言以对。 但是村里的议论很多。有人说干部们穷吃海喝，败坏了党风政风；有人说王书记口是心非，村里陪客坐馆子也好，企业搞庆典也罢，哪一次不是他最来劲？余村长就跟村秘书一起搞了个招待费管理办法。但王书记不理不睬，有一次还神秘兮兮地告诉余村长，说他们经常光顾的那家酒店是镇党委张书记的舅佬开的，不关照一下生意哪行，他们在那里吃点喝点其实也是为村里考虑，不然谁愿意去受那份罪？村里却有人背后议论，说那家酒店其实是王书记自己开的，镇里张书记入了股。也不知谁真谁假。 王书记还有一个习惯，每年出去学习考察一两次。有些村民不理解，说王书记学什么习，考什么察，出去还不是游山玩水。王书记大人有大量，从不跟这些村民计较，但每一次听到议论，都要开会大谈特谈解放思想，更新观念的问题，说村干部不出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一个个都是土包子，怎么跟得上时代，又怎么带领群众致富奔小康？村民们就笑，说是要解放思想，不然老牛哪能吃得到嫩草？据村民传言，王书记每一次出去，都要从企业里带一个年轻妹子同行。而这些妹子肯定被王书记解放了思想，不然怎么无一例外地一回到企业不是当了会计就是成了出纳？为此，村里曾经有人告过王书记的状，镇里每一次都派人下来调查，结果总是不了了之。 过了年，王书记已经五十五岁，眼看就要顺利靠崖，没想到这时县里的工作组突然从天而降，王书记因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锒铛入狱，被判五年徒刑。对于县工作组的突然而至，有人说是余村长到县里告的状，也有人说是一个曾经跟王书记到沿海考察回来的年轻妹子掀的老底。人们莫衷一是。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余村长没过多久辞职去了海南，临行那天赶了个大早。村里除了钱寡妇，再没第二个人知道。 【作者简介】吕友德，笔名北岸大吕、栖雪，湖南省邵阳县人，长期人事文字工作，出版文学作品集《资水悠悠》。 感恩作者授权 绿 汀 文 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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