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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散步(散文)

 新用户0380lnTH 2021-06-14

     村屋上的炊烟与暮色悄悄接近,很快它们便手拉起手,在山腰与屋脊间撕扯一围暗色的背景。晚归的黄牛引导赤脚的牧童沿着小溪一则的路走进背景里去,从容缓慢——秋收已毕,耕耘的事尽可疏懒——爬上平缓的山坳,黄牛顽皮地将头傲起哞了一声,声音低沉,穿越收获晚禾的田野沉落于我的思维,黄牛悠闲漂亮地甩动尾巴荡开企图紧合的夜色,牧童高悬的牛鞭随意地在头上划拉一下一声脆响很远的送来。

      淡淡的晚炊油香弥散着,混合着田泥和水浸禾壳的清香。田埂上的草枯萎了,而地菜紧贴潮湿的田埂两侧成熟的绿着,香蒿的杆挂着死去的叶,每当我伸脚往前时就有低微的折断枝杆的声音,香蒿的杆死而枯脆,生命完结的声响是要很认真地倾听才能发觉的。田蛙正从我的腿间弹出,落进清亮的一洼水里,又跃上漏收的草垛,蹲着,一副沉思的圣人相,而喜欢夜唱的虫们已在稀稀拉拉的准备歌喉了。

      渐浓渐稠的暮色推过来,显出夜的力量。不过,田原仿佛存在不屈的反抗,刚刚走过黄牛牧童的小溪竟流动有声了,声音漫过溪岸在田野滚动,家犬遥相呼喊,每一声响都让夜幕撕裂;有妈妈唤贪玩小儿归家晚餐,母亲的呼唤穿越紧推而来的暮色慈爱弥漫田原。

      夜是成功了。

      只是阡陌依然可辨。暮色一缕缕在我移动的腿间奔逐,捎带了秋凉。几个小时前,秋阳是火辣辣的,现在又给我们另外一课了。轮番此种天地有深意?城里是荒废了许多课业,高楼裁减了我们与太阳对视的机会,而密封的居室又让人麻木炎热与寒冷的感觉。我是企图沿着田埂走进久远的童年去,少小离家,一别已是二十几载,岁月之河已是重重叠叠爬满额头与眼角,满头青丝也已随流日而去。

       田蛙在划动水响,伴有稻田水的甘甜走进你的心里,我知道田蛙从漏收的草禾上起跳时,它们的后脚就有力地推响了草禾,也就无论如何让我联想睡在老屋垫着稻禾的大床味道。祖母端着油灯跪在蚊帐内为我烧杀咬人的蚊子,一边还给我说着狼敲门的故事,我紧闭了双眼想象着狼的种种可恶而睡去。小溪水流响更是清晰了,感觉我已匍匐在它的脉流上,细微可辨,而心随流水起伏。家犬的彼此呼喊已减了兴趣,偶尔传来一声两声,却显出相距远远,有夜人在远处走过,可闻脚步和夜风扇动衣袂的飘响。

     手臂的肌肤有了一种滑腻的凉,当暮色隐退夜黑上演时,清凉的空气便有了一种濡湿。潮湿的夜气使夜响愈加的清晰。夜风滑过手臂与脖颈时,秋凉是更深了一层,时令还会继续滑进冷寒境里去。山在天幕留下一片黑影,村屋全隐进去了,阡陌已是模糊,两旁刚刚闲赋的稻田积水闪着阴晦的眼色,忽然感觉夜还是有些主意的,譬如沉闷,暗晦,它不是单演温馨的节目。秋正残杀绿色与生命,日子还会演示一些什么呢?

       阡陌间明年又会结出谷子而养人,黑暗里村屋或正有生命孕育,明天,新儿又学会栽种和收获,而我又会回到城市的尘嚣中去,我们都必须拥有一份生活而活着。无法逃却,不论你处在什么地方什么位置,我们为自己编织了无法挣却的一张网。

      走出阡陌摸上稍宽的溪边的道路时,衣衫已是粘了浓重的水雾,溪水在一侧夜走着,踢踢绊绊。

      月亮是很晚的时候才出来的,已不是童年的月亮,不再挂在树梢,完全凭借远山的拱托跃上中天。一痕残月。夜之舞台有了淡淡的灯光效果,夜雾粉粉,我能见的是一格格模糊的稻田。阡陌其间,虽无绿禾,此时紫云英正悄悄生长。不久的日子,一支支紫色、粉红的花朵会开遍田野,或许那等时候,还会有雪降于大地,田原正开满着花,又是一种怎样的美丽呢?

       在田埂尽头,枯死的香蒿叶竟挂了一颗露珠,月亮一弯正在里面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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