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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县还有金克木吗

 诗意八公山 2021-06-17

寿县还有金克木吗

崔小红

1、看金克墓,要穿平底鞋

周末,我去寿县采风,内容是寻访金克木。随行的朋友说,那要穿平底鞋。为什么要穿平底鞋呢?因为以前去廉颇墓穿的是平底鞋,这次寻访金克墓自然要穿平底鞋,方便行走啦。

我说“金克木”是这样的三个字,我与你一样,对他的了解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他是寿县籍学者,北大教授,中国著名文学家,翻译家,梵学研究、印度文化研究家。与季羡林、陈玉龙并称“北大三支笔”。与季羡林、张中行、邓广铭一起被合称为“未名四老”。1956年,他被高教部定为二级教授。合肥工业大学的创始人,留洋归来的寿县籍教育家毕忠瀚那年也被定为二级教授。

朋友说,他为什么叫金克木呢?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那什么克金呢?

青年金克木

2、金克木从民国时期一路走来

金克木祖籍安徽寿县,1912年降生于江西省万载县。他的父亲秀才出身,苦读不第,在五十多岁时捐到一个县官,到任不久适逢辛亥革命爆发。这位旧官僚不仅被削职为民,还成为革命的对象,被抄家了。

金克木的生母,是穷丫头出身,一生被卖过三次。她是金克木父亲做官后花三百两银子买来的。当这个苦命的女人从生产的痛苦中苏醒过来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我生了一个儿子,该不会再卖我了吧?

1916年,4岁的金克木躺在母亲的怀里,随家人返回寿县老城。他的家“全部是草房,没有一片瓦。墙也不全是砖砌的,厨房和有窗的一间只有半截砖墙,上半截是土坯……整个住宅是三层草房,三个小院,一个后园。大门向北,隔着城墙正对青山”。

庶出的金克木在寿县城里慢慢长大,他少年时受到的教育主要来自嫡母、大嫂和三哥。因于家贫,他小学毕业后便辍学,辗转在凤台、寿县、凤阳一带教书谋生。

1930年7月,淮河到了涨水的季节,大水直逼城墙,城外淝河上茂密的蒿草没于水下。“一只小小的带芦席篷的船正要开航”,是年,18岁的金克木离开寿县,直到2000年以一代文化大师的身份终老于北京,期间再也没有回到过寿县。在他远离家乡的70年光阴里,不论是在何处漂泊,他的生命主题一直紧紧围绕谋生、博览、求知、发现,直至以小学毕业的学历受聘武汉大学,北京大学教授,占领学术的高点,成为家乡寿县继孙家鼐之后的一张硕大的现代文化名片。

3、金克木的内敛与浓情

金克木是一个低调的人,上网搜索他的消息,只有一则百科。平性的百度语言,让热衷于八卦的我刺探不出花样的信息。不过,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你总会顺藤摸瓜到一些东西,如下:

1946年10月,只拿过小学文凭、全靠自学成才、精通多国语言与文化,年仅34岁的金克木到国立武汉大学任教,成为当时人才济济的武大教授队伍中的一员。

1947年5月底,武大全校学生连续三晚组织大型时事座谈会,并请几位敢于仗义执言的教授讲演,金克木慨然前往。6月1日凌晨,军警宪特突然包围武大珞珈山校园,当场枪杀三名学生,金克木等五位师长被捕。

“六·一事件”让北京大学看中了他的才学与人品,金克木便于1948年7月前往北大任教,开始长达52年的北大教授生涯。在北京,他与从西南联大毕业的才女、武汉大学历史系著名教授唐长孺的妹妹唐季雍结为伉俪。那年,他36岁。后生子金木子。

你从网上可以找到一本三联书店出版的印度书籍《摩诃婆罗多的故事》,译者为唐季雍,校对的人是金克木。如果不是写作金克木的需要,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唐季雍译,金克木校”的简介文字里会有这么多信息。

晚年金克木

文化名人,或者一代智师总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这点不同之处不一定过人,未必是美谈,但一定让你印象深刻,一定让这个世界呈现出精彩纷呈的多元。

在金克木88年的有限生命里,存在过一段长达57年的精神恋爱。这段柏拉图式的爱情起于他22岁,横跨与唐季雍结婚前后,靠鸿雁传书维持。他永远记得与卢希微并肩走过百级阶梯,他永远记得她那时的笑,那时的春衣。

金克木有妇,卢希微有夫,他俩之间却持续做了57年的保险朋友。转眼已到桑榆暮景,1990年,在金克木78岁时,卢希微写信来:以后我不写信去,你就别写信来。这个朋友总算是全始全终吧?

金克木行文收敛,只有此文,在晚年阶段写出的此文情感浓烈,遮也遮不住,写出来很多动情的话,表达出他对卢希微一生的眷恋。看来,克金的应该是卢希微了。爱是一种能力,生生不息。

4、我与金克木

我最初是在高峰老师的文章里阅读到金克木的,高老师会在某天的清晨,或是黄昏,行走在老城里的小巷,发一张图片,配两行诗文,于是我知道了金克木。在一个雪天,高老师还与王继林老师相约,再次穿街走巷去找寻金克木的草房,去看对着青山的城墙,去荡漾覆盖着席篷的小船,去留步金克木启蒙的位于八蜡(音zhà,供奉蝗神)庙的小学堂……

我的保义采风之旅结束后,马上开始收集保义人毕忠瀚的资料,无意间查到金克木在1956年被定为二级教授。那是一份金光闪烁的名单,里面的每一个人物都是各自领域内的权威,都是所在学术史里的人物,斑斓的人生,治学的丰碑,可圈可点。

今年7月汛期,大水再次直逼城墙,护城里静默着垂柳。我在王康成和边家强两位校长的陪同下,专程去找寻金克木曾经生活的地方,因为无果而有了今天的周末行。

5、我为什么找寻金克木

我为什么要去找寻金克木呢?因为他这个让许多人好奇的名字吗?——金克木。他算是遗腹子,未见过父亲的面。取名金克木,是不是想避讳什么?期盼什么?这个家庭由异母的大哥当家,带领一大家老小度日。有些人生来不幸,但为何要人来世上走一遭呢?在没落的氛围中,在八公山的背景里,金克木一天天长大。

是因为他近乡情怯,只让故乡存在于记忆深处的某个绿草丰茂的地方的做法与我相同吗?是因为他以小学学历受聘教授,让我羡慕,鼓动我遐想吗?看中真才实学,不唯文凭,不拘一格降人才是民国文化的精华内容之一。

是因为他的一段精神恋爱触动了时光吗?是因为他在武汉大学任教期间,带着母亲的孝心吗?是常与程千帆等三名教授绕着珞珈山散步,一路高谈阔论,纵横跳跃,能让《圣经》连上《红楼梦》,屈原和甘地做伴侣的构建能力吗?补充一点,程千帆教授是我爱读的《唐诗鉴赏辞典》的序言撰写者。

是因为他是北京大学80岁以上的老学者中惟一会使用电脑的人,那种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激励着我吗?

是因为他在20世纪80年代后,成为创作活跃的文化老人,一鼓作气出版《燕口拾泥》《文化猎疑》《无文探隐》《书城独自》《槛外人语》等十几本大大小小的书籍吗?历史的失误使他丧失言语的权利,失去倾吐的机会。在新时代里,他像一颗迟亮的星辰,放射出冷静而凝重的光芒。他是新出的故人,是文化界一朵晚开的花朵。

现在,有一种有趣的文化现象,一些作家转型做了摄影家,或者口头评论家等等。他们戴着作家的帽子,手里却不拿写作的笔。而此时,我却选择入伍文学,我是文学新兵里的中老年人。

6、金克木,寿县还有你吗

今天,我再次寻访金克木,我想知道寿县还有金克木吗?这个谜底其实早已被高老师与王老师揭穿。在寿县的三街六巷七十二拐头里,人影绰绰,足音轻响,早已逝去了金克木的身影,我们甚至连他曾经生活过的确切地方都无法确定。

我们只能在他的生命迹象里留步: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不免带点凄凉……

2000年,梵文学者,九三学社常委,宣传部部长,著名学者金克木先生与世长辞。大树的高度,只有当它倒下来的时候,才能量得最准。这位文化大师、一代智哲留存了浸透着非凡智慧思想的等身著作,

寿县如果还有金克木最好,没有也没有关系,因为他已经不再只属于寿县。写到这里,我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我从孔夫子旧书网购买的金先生的书籍《旧巢痕》《咫尺天颜应对难》已送至快递箱,取件密码……

《寿县还有金克木吗》

作者:崔小红,政协淮南市文史专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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