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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鸡娃,老鸡换鸡娃……” 桃花开了，天气渐暖，鸡贩子的动力三轮车“突突突”开进了村庄，电喇叭扩散着悠长的广告腔。 七嫂手抓着抹布从院子里跑出来，急急向鸡贩子招手。 鸡贩子停稳三轮车，随七嫂走进院子，从墙角的铁架笼里拖出三只羽毛斑褪的老母鸡，装上三轮车的铁丝笼，又从咕咕声不绝的鸡仔箱里抓了十二只小鸡仔放进七嫂的纸箱里。 七嫂捧着装有小鸡的箱子回到院子，抬头看着白花花的阳光，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确实，去年、前年、甚至大前年，她用老母鸡换鸡娃的场景也曾经是这个样子的。 七嫂是一位本本份份的留守妇女，每年抓十多几小鸡，能养活养大的也就七八只，这些鸡仔养三个多月就会生蛋，半岁就进入产蛋的高峰期，到年底的时候，产蛋量相对就会渐减，等到春节前七哥从城里打工归来，儿子从学校放假，七哥就会杀掉几只来过年，如果吃不完，就会用来送礼，但最少是要留三只的，三只老母鸡一直要养到来年春天再换成小鸡仔，鸡笼不能空着，日子总需要接续，这是七嫂的道理，七嫂并没有想小鸡会怎么想。 七嫂给抱回家的小鸡泡了一把小米，看着这些毛绒绒的小家伙，突然有些忧郁起来，如今的小鸡都是电箱孵化的，听说孵化前鸡蛋已经过仪器筛选，所以母鸡的比例极高，但这些小鸡从出世就是被喂养生蛋吃肉的。 如今城乡一体，乡下的房子也装修得越来越漂亮了，人们的院子也都越来越被美化，对清整清洁要求很高，农人们也像城里一样，养鸡都用笼养，笼养的母鸡从小就长在铁丝格子里，吃喝拉撒都在小小空间里，食有食槽，饮有水槽，生的蛋也会滚落进蛋槽，只是鸡们从小在一个小格子里生存，就不会“呱蛋”，不会抱窝，生的蛋也抱不出小鸡了，因为它们根本就接触不到公鸡。 其实鸡仔笼养也就近十年的事情，七嫂记忆里早先的鸡都是散养的，都是满田间地头乱窜乱刨的，公鸡每天早上都会打鸣，母鸡在柴禾堆里生个蛋就会咯咯“呱蛋”，有一些日子你或许会看不见，母鸡躲进柴禾堆里，不经意间某日就会带一窝小鸡仔出来给人一个惊喜。 七嫂突然间觉得这世界变的太块，前两天听村里的贱嘴刘谝闲，说镇上的养牛场现在都给母牛人工配种了，说现在的母牛到死都一直在同一个牛舍里，吃饲料、下牛犊子，再下牛犊子，像母鸡一样，直到老死被杀了吃肉都接触不到公牛。 贱嘴刘是村里的贫困户，人懒，四十大几的人了也没成家，常年靠吃低保和救助过日子，却不愿出门去打工，日子过得无聊，就喜欢到村里的媳妇们堆里说酸话，也只是过过嘴瘾，但村人们都叫他贱嘴刘，那天他说养牛的事，有媳妇就笑骂他操了人的心又操牛的心，问他是不是想养头牛？ 贱嘴刘知道别人骂他，就对骂了一阵，说世上离了女人一样的过，现在科技发达，科学家都在人造子宫里通过人工授精养娃了，他不要女人都可以抱个娃儿养。 有懂的女人就骂他脑残，说没有女人怎么人工授精。 贱嘴刘挠挠头，显然是想明白了，就笑着说不会把你们拉几个养起来，就像镇上养牛场养老母牛。 于是就有媳妇儿用鞋底去打他，贱嘴刘烟头一丢就跑开了。 怎么会乱想这么多呢，七嫂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春天来了，心里突然有点想老公了，老公年年春天出外打工，年终月尽才回家过年，这留守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七嫂把养鸡仔的纸箱捧在手里，看着毛绒绒有些懵懂相可爱的小鸡仔，忽然间心里升起无限怜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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