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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 亲

 文香花开 2021-06-20



父  亲

作者 诵读:黄星梅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写我的父亲。父亲确实是一位伟大的父亲,我人生的许多路口都是父亲用朴素的语言轻易点化。

爷爷死了三天,奶奶才生下我的父亲。迫于族人的压力,奶奶满月后没多久便抛下了孤苦的父亲,改嫁他乡。

我的一位旁支的老爷从外做生意回来,看到街边一个已经不成样子的孩子,抱起来问时,才知道是他黄家的孩子。这位老爷再出去时,把我的父亲送到了父亲的舅舅家,父亲的舅父舅母人挺好,特别关照父亲,于是父亲就在舅舅家生存下来了。再后来,我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大伯回来,带着我的父亲一起去看他们的姑姑,经过我家门前时,被邻居认出,说让回家,大伯说没家了,这么小的弟弟也没人管。邻居们纷纷端饭出来,摆有十几平方那么大一片。这惊动了寨子上住的我的本家老爷,这位老爷拦住了我的父亲,并留下他。从此,我父亲就在他的黄家生存下来了。而这位老爷有一个没大我父亲几岁的抱养的儿子,他读书,后来在我们那里的信用社做了会计。而我的父亲,可能是一个家庭负担不起两个人读书吧,父亲在13岁的时候,就经人介绍去县城的印刷厂做了童工。父亲聪明好学,一人能顶几个人用,以至于父亲和母亲结婚时的宴席,都是这位资本家宴请的。

后来,奶奶病重,父亲每天都下班回奶奶家,拉一张草席,睡在奶奶的床边。以至于奶奶死后,父亲和奶奶又生的姑姑商量,让奶奶和我的爷爷合葬——因为奶奶改嫁的爷爷已经不在了,这位姑姑也已出嫁。

父亲送走了我的奶奶,送走了我的外公,后来又相继送走了我的母亲和我的外婆。也送走了留他在黄家扎根,还抱养有儿子的那位出了五代的我的老爷——因为分家时,老爷问遍了他的朋友们,都建议他跟我的父亲过。还有我这位抱养来的爷爷,因儿子不成器,也是我父亲帮忙送走的。

我的父亲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什么时候都是乐呵呵的,好像他一辈子都生活的无比快乐。加上他那白胡子,真像是神仙一样。在他得了脑血栓,并且又反复两次后,经常坐在我家街口跟人聊天,不管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还是年轻小伙小媳妇,以及三四岁的孩童,谁看到父亲都会亲切的叫着叔,爷或者老爷,跟他打招呼,孩子们都好想摸一摸父亲那笑得颤巍巍的干干净净的白胡子。父亲就喜滋滋地让他们摸。说起父亲的胡子,还来源于我的侄子。听老年人说,单传五代就绝户了,而到我哥哥这辈,可不仅仅是五代了,而我哥家生了三个男孩。父亲早就有意,做爷爷时要留胡须,当我大侄子出生时,他的胡子已经留起来了。

后来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但总是还想上学。按父亲的说法,女孩子不用有那么高的学历,在家多享几年清福,就该去婆家了。于是我就报了个电大,在该毕业的时候,刚好遇到学潮。那时候函授之类的都不用写毕业论文,而那一年特殊,必须得写,没有毕业论文就毕不了业。我们班上好多工作不错的人都已经放弃了,而我成了我们班唯一的一个女生。交毕业论文的那天,雪好大,我穿了一个到膝盖的靴子,但我走路去县城交论文的时候,那雪都灌进了我的靴筒。我看着天空那舞动雪花,有点不敢去,因为我家到县城有一二十里路呢。父亲笑着说:“下雪天,不冷。这点雪算什么?以前的人刮狂风,下黑雪,都还是该干啥就干啥去。穿厚些,带上口罩,围上厚围巾,去吧。顺着大路走,没事。”当时我有点委屈:我是父亲最爱的女儿,是个女孩子,父亲怎么能说得那么平淡?但转念一想,父亲说的对,我长大了。于是,我就自信地踏上了去县城交论文的路。

在通往公路的村路上,风刮着雪,若不是熟路,我都找不着哪是路,哪是路边的沟,因为风用雪把路边的深沟都敷平了。后来到了公路上,没人我还不怕。等一会儿,不定从什么地方走出一个人来,我心里直打鼓: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么冷的天,他为什么从家里走出来?他们也是不能错过今天吗?我绷着一根弦,紧紧地往前走。就这样,我终于走到了县城。等我进舅舅家的时候,我的嘴已经说不出话了——冻僵了。但是,我还是去教育局交了毕业论文,我是唯一一个优秀的女生。

从前,谁要是穿一件的确良或中常呢的衣服,就已经很拽了。都得是单位的采购员去外地出差采购时捎回来的,我家也不例外。如果只有一块布料,就谁也不做。等到有两块了,才让我大姐和嫂子穿,还得嫂子先挑。大姐和嫂子一样大,都二十多了,二姐比他们小三岁。要有第三块的时候,才能轮到我的二姐。后来,在县城上班的二姐买了双很漂亮的绿色高跟凉拖鞋,父亲硬是不让二姐穿,给了刚毕业在家干活的三姐。唉!做我父亲的女儿是不是特没劲?

从小就知道母亲身体不好。父亲每每发了工资,就要带上母亲去县城治病。以至于我和妹妹经常和母亲一起住在县城。后来我上小学了,那时是周六上午上学,周六下午和周日休息。母亲在县城治病,父亲总是在周六的下午回家接我们,当我们出去玩儿了,他总是坐在家里一直等。等到天黑,我们玩儿够回家了,他再骑车带上我和妹妹,去县城和母亲团聚,并且,做好多好吃的,周一早上再送我们回家上学。

父亲还经常带我去车间看印书的机器;去单位食堂里面吃烤的焦黄的馒头;带我去单位存放费纸的小房子里,捡裁下来的纸边,装订成一个个厚厚的小本子。每次我分的都最多,上初中的三姐都不能比我多。我多骄傲呀!

我的父亲没有上过学,但他认的字却特别多。我都上初中了,不知道的字父亲都能一一写出来,并且告诉我它的释意。

父亲一直悉心关照着生病的母亲,众多的儿女,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耽误他的工作。在那个只有在收音机里才能偶尔听到,某个地方有技术革新,某人有发明的年代里,我的父亲就是收音机里广播的对象!他和单位的一个画图纸的哥哥一起,研制出了给机器照相的照相机、胶印机。当时,他是河南省唯一的劳动模范。我在家发现了一个红皮小册子,里面印着的河南省下面,只有我父亲一个人的名字。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有一天,村支书的儿子,端着饭碗走到我家门口看到我,他说话都结巴了:“梅梅梅,你爸你爸,收音机里,一直在广播,你爸呢。”我才明白。

如今,我的父亲走了,于一九一七年农历腊月初四走了,享年96周岁。父亲没有遗憾,看到了满堂儿孙放心的走了。他捋着雪白的胡须,笑呵呵的仙逝了。他操劳着我们五世同堂的大家庭,太累了,他安静地睡着了。



 作者风采 

黄星梅:热爱文字,喜欢用文字来表达情感。敬畏朗诵,愿用声音和文字传播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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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   顾问:王永久 赵建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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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      作:张岳香 林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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