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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不可否认，三姐对柳湘莲的喜欢，是滤镜加持下的喜欢。她觉得柳湘莲在舞台上风流倜傥，生活里一定也会风流倜傥。 这是女孩常犯的毛病。喜欢某个人的某一点，就会因这一点喜欢整个人。五年啊！三姐有足够时间在臆想中把柳湘莲塑造成一个无限豪气的江湖少年——他可以救她于水火中。 他们没有写过一封信，没有说过一句话，对柳湘莲来说，甚至不知道三姐是谁。真实的柳湘莲和大多数男孩在婚配对象上一样，想找个好看的、纯情的，也如大多数庸常人一样要打听对方的品貌和性格，然后做出最世俗的权衡考量。 这也怪不得柳湘莲。柳湘莲无法穿过大众舆论的层层迷雾，抵达三姐清白、倔强的内心，把三姐从苦涩沉重的生活里打捞出来。说到底，爱情是天空里的一只鸟，如果在它羽翼上绑上太多的期望，那么，它就会不堪沉重从高空坠落。 据说有一种宝马，要是被赶急了，激怒了，它就会本能地咬破自己的血管，使呼吸变得顺畅，当然悲剧也会随之发生。三姐便是这样的宝马。 对她来说，退回贾珍身边已不可能，前行的路又堵死了，唯有“咬破血管”才能打破困境。那用鲜血染成的朵朵桃花是世间最美也是最悲伤的画作。 2 智能是个小尼姑。她的上司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主持净虚，贾府众人都叫她师父“老秃驴”。智能儿如果殷勤服侍、小心应付，学得一些拉皮条的本事，说不定将来主持的位子就是她的。可，她不。 她时刻想着离开那个充满着压榨、交易的龌龊牢坑。中国很多民间故事比如《牛郎织女》大体就是这样一个叙述思路，一个女孩不满意当下的环境，想着借找中意的情郎的机会，过上自由、快乐的幸福生活。 上天也算眷顾智能，让她遇到了秦钟——一个和豪门有点亲戚的帅哥，更幸运的是她和这位帅哥两情相悦。情郎迫切地想得到她，这让她觉得很甜蜜。他越迫切地想得到她，意味着他对她的喜欢越厉害，这是作为女孩的智能的误判。 荷尔蒙退场，情郎回城了，再没有音信。或许是缘于年轻，以为只要勇敢就可以获得爱情，还有爱情尽头的双宿双飞的幸福生活。她怎么能沉得住气？所以，她跑去了秦钟家。 结果，被秦业撵出。秦钟临死前还记挂着她的下落——不可谓不有情。然而，他奋力挣扎，等宝玉来之后，告诉宝玉从前自误了，该以荣耀显达为重，却想不起让宝玉关照一下智能。如果真爱智能，开口第一句就该叮嘱宝玉找智能。 只能说，秦钟潜意识里，并不喜欢智能。她并不是他的良配，只是他探索异性世界的一个载体罢了。从民间故事到智能结局，只说明了，想改变周遭环境的女孩不要依靠爱情。 3 彩霞是个丫头，家中世代都是奴才，这或许给彩霞一点激励，想着要摆脱奴才的命。命运对丫头最好的安排就是做主子的小妾，成为这个家族的半个主子，实现阶层上的跨越。 但依据彩霞的心性，应该不至单只为改变命运而委屈自己，更多的应该还是被贾环表现的某个瞬间打动。或许是他无人怜惜的卑怯？抑或是他避在角落的孤单？这些瞬间和她的某块记忆重叠？或者是一份想与之同甘共苦的自我牺牲？ 时光就这样慢慢过去。当彩霞到了婚配年龄，从王夫人房里放出来时，来旺之子看上了她。来旺之子“容颜丑陋，一技无成”，落到这种人手里，真就是宝玉形容晴雯的“一盆剑兰落在猪圈里”了。就连愚笨的赵姨娘都急得不行，贾环竟置之不理、无动于衷、羞于说情，意思就此丢开手。 客观说，贾环没得到过像样的爱，也就没学会怎样去爱人。主观说，这很容易让人想起农夫和蛇的故事，虽说贾环并没有“咬”彩霞一口，然而，他在彩霞这里得到温暖之后，从未想着怎么回报，只能说，蛇的本质就是冰凉无温的。 4 司棋和表弟潘又安偷偷地好，或许是她想用爱情来祛除对这个世界的无聊与无奈。作为丫头，她已经奋斗到了最顶端。 她已经做到“副小姐”的位置。不存在小红跳槽到凤姐那里可以升职的可能，也等不及小姐嫁了顺便做个姑爷的小妾。 时光漫长，她需要不断玩点刺激的游戏来感知自己的存在。前面大闹小厨房，没人敢怎么样她；暗地里一直和表弟好，也从没被人发现过。她的顺风顺水，让她产生了一个错觉，这个世界只要足够机灵、足够大胆，就可以为所欲为。 然而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噩梦的开始，不仅是被鸳鸯抓住了奸情，整日担心被举报，还有情郎单方面撕毁盟约，独自逃走。奴才逃离主人，终生都会被通缉，但命好的话，可以安全地活着。旧小说里，有很多小厮因为看上了某个丫头或主人的某个小妾，然后两个人选择私奔的故事。 潘又安负心就负心在，没有约着司棋，甚至没知会一声，就悄无声息地逃走了。当然潘又安也有客观理由，比如可能找不到司棋，或者他不像司棋那样对鸳鸯的保密有信心。但无论如何，他在巨大的风险面前，首先选择了保护自己。 司棋为此失望，她觉得两个人就算是死，也应死在一块的。这意味着，司棋还是不太了解男人，大多数男人喊着一起死，事到临头就反悔。 据说张爱玲的后母孙用蕃年轻也天真，爱上一个男人，家人不同意，然后两人约定一起服毒自杀，结果在一个炎热的午后，孙用蕃喝了，那人就溜了。 女孩以为拥有了爱情就拥有了世界，然而男人往往把爱情看做世界的一部分，假若这份爱情威胁到了他的其他部分，他往往会选择牺牲爱情。这是刚刚长成的女孩不懂的地方。 5 英国威廉赫兹利特在《生与死》中说，“人们对热闹景象大为惊奇，满心欢喜，以至于流连忘返，不知夜幕就要降临”。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恋爱中的女孩。恋爱时的“热闹景象，满心欢喜”，让她们看不清世界的模样。她们只想着把心交付出去，就可以获得一份梦想的自由、快乐、幸福的生活。 我们不必责怪，这些女孩为什么不擦亮眼睛，为什么把改变命运的重任寄托在爱情上，为什么不能如平儿般清醒、小红般独立、岫烟般自重，了解世事的人都知道，这世间本就是姹紫嫣红、丰富多彩，没有理由要求所有人整齐划一。 而且还可以这样说，她们肆意感受过浪漫，即使结局没那么好，那又如何？起码是作为一个大写的人，而不是作为一个低贱“花瓶”、无感“工具”、没有灵魂的“奴才”活着。 但作为现代女孩，我们还应懂得，爱情拯救不了我们的人生。 因为这世间，至少现在的环境氛围还是，对男子比较宽容，允许他们做一个金不换的浪子，而女孩，有时为追逐爱情，命运的河流就此改道。 我们可以追逐爱情，同时也应培养生存技能，找到自己的精神小屋，幸幸福福地当然很好，然而，世事不如人愿时，我们一个人也可以慢慢走回家。 作者：樵髯，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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