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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瞬间:2017洪水记忆(二)

 夏禾锄锄 2021-06-22

这是舒林的第81篇原创文章

626日早上800 老城区

早上醒来已是八点,我给平平电话。她叹了口气:半夜里水面又升了几十公分,超市、仓库都进水了,损失惨重。大吴马上过去了解情况并帮忙。

我来到早餐店,大伙也都在讨论洪水。


听说香溪洲上村的大坝垮了,那边的人遭殃了。

那边冲垮也有好处,否则昨晚这座城市保不住了。

“我舅舅就在香溪,不知情况怎么样?”大伙你一言我一语。


我立刻给阿姨电话,十几年来她和姨夫一直在香溪洲上村的大坝边上承包土地,养鸡、养蚕、种花生。

我和你姨夫年纪大了,体力不行,那些地,今年我以很便宜的价格转租给别人了。这不,洪水来了,我逃过一劫。电话把头传来阿姨乐观的声音,记得2011年那一场大水,我们困在为养鸡而搭建的小屋里半个月呢,作孽呀,不过听说这次来得凶猛,公路上许多小轿车被冲走了。

你没损失就好。我也很开心。

怎么没有损失,不养鸡了,回家种杨梅,但连续大雨,原本预计收入上万元,现在泡汤了,兵乓球那么大的'东魁杨梅摘不下来,在树上长白毛,心那个痛哇,你有空抓紧来吃。阿姨在电话里絮絮叨叨。

吃完早餐,我再去阿华的店里,发现工农路成临时菜市场,洪水退后的泥泞布满街面,垃圾漂浮,脏脏不堪,环卫工人忙着冲刷。

从临街商店的痕迹看出,水面上墙至少30公分,店主们忙于清理,工农路另一头已经变成水洼。

阿华店里倒是安然无恙:我这真是风水宝地,老天保佑啊。阿华双手合十。

自由路和川味观附近还是一片汪洋,官兵用小艇帮助居民进出。我碰见了小颖爸爸,他指着一处坍塌的城墙告诉我,他家房子就在这,幸好睡在丈母娘家,避过一个担惊受怕的夜晚。

顺着他的方向看,古老的青砖显然hold不住洪水的考验,瘫软地散落在望江阁的旁边。

我打电话给乡下的老爹,关机。周六早上他还给我送了茄子、番茄等各种蔬菜,周日早上来电说,菜地被大水冲了。

我并不担心老家会进水,虽然村子就在兰江最大的支流梅溪边上,但自我爷爷出生以来,一百多年了,水没有进过村庄。我担心的是老爸隔壁随时可能坍塌的老房子。

626日早上1000 乡下老家

一直打电话 ,一直关机,十点钟,我到小店买了几个馃,并叫上大吴。他说平平店里的大米、面粉等许多物品被淹,损失也许好几万。

我俩奔赴老家,天灰蒙蒙的,没有雨;往日拥堵的47省道畅通无阻,也不见卖杨梅的农人。只有那些竖立在公路两侧的棚子,告诉人们几天前这里还是熙熙攘攘的杨梅交易中心。

来到村口,停下车,我不敢穿过那条弄堂----虽然它是到老家的必经之路,我绕了一个弯。回望那一条弄堂,早就开裂的那堵泥土墙裂缝更大了,挂在墙上写着“警告、危险”的硬纸板已经随风摇晃,软塌塌的,几个毛笔字也面目全非;另一堵白色的墙则往外倾斜,像个挺着大肚皮的孕妇,随时都有可能坍塌。老爹在看电视,“为什么关机,新买的手机不会坏。”我检查他的新手机,一下子就开启了。

“我不知道怎么弄。”老爹见我有些生气,轻声说道。

“不知道?不会出门问别人?”我尽量忍住自己的怒气。

我交代老爹怎么开机,关机,他哼哼哈哈,看来说了也白说。

出门细看,与我家一墙之隔的老屋(属于堂哥)已经全部坍塌,屋顶无一剩余,徒留三堵空灵的泥墙勉强支撑着破败的老屋。

我吩咐老爸小心再小心:出门前走不要经过弄堂,后走要避开堂哥家的老墙;晚上尽量在家;酒一定要少喝。

天突然下起了雨,我爬到对面英子家新建楼房的三楼观察我家的老房子,发现与堂哥家相黏连的瓦片有破损。恰好有泥水匠师傅冒雨在粉刷英子家的外墙,我请求师傅顺便帮我家老屋瓦片翻检,妥当处理和堂哥的交界。

他答应天气晴朗会帮忙。

爸爸又说种在河边的菜都没了,很是心痛。我来到河边,水虽浅,但很浑浊很急,几个乡亲正在抓鱼、捡螺蛳。闸门开了,放水,快点来捡几个,也是一碗好菜呢!龙龙招呼我。

我只是笑笑,无心回应。又看老邻居宏宏夫妻两个正在抢运沙土,宏宏说现在沙子比水泥还要贵,一拖拉机要两百多块呢。趁这次闸门放水要抓紧搬运。

记得小时候,这里一直是清澈的浅浅的河水,后来建了小水电站,便是长年累月关闸门蓄水,大伙就没机会抓鱼、摸螺蛳、搬沙子了。

宏宏推着小板车站在河坝,她妻子拿个小簸箕在河里铲,铲好的沙用一根绳子吊上来,一车满了,宏宏就往家里搬运。天下着雨,他夫妻俩,没带什么雨具,拼了命在抢。

这些沙用来砌砖头是最恰当的,筛网都不用过,可惜我年纪大,搬不动了。晓冰的父亲在边上看,恨不得也去搬一些。

玲玲妈走来了:看,我辛辛苦苦种的高粱,也被冲了,沙子都埋在地里,我都没来得及清理;另外,这一大块田的西瓜也没得收了,哎哎。

我突然想起,婆婆也种了很多西瓜、香瓜……我们吩咐她,岁数大了应该多休息,不要下田,不要种太多,可她总不听。

我想念那座大桥了,它是否安然无恙呢?那破旧的桥,建造于70年代为灌溉而用的桥。如今早已失去灌溉功能,只是走向自留地、走向公墓、走向山林,当然还有住在河对岸两户人家的必经通道。

记得三年前桥面已经裂开,现在显然得到修补,有新的水泥覆盖;桥头的植被就像垂死的老太婆无力地歪在一侧,裸露的石块好像在寻求人类的同情。

但是桥的栏杆依然没有连接,危险还在。我眼前浮现出多年前因患内障走在这座桥上,失足而死的星爷。

河水浑浊汹涌,各类树枝杂物搁在桥下的闸门。看到这些,我便会想起一些往事,每年的洪水退后,我和爷爷一起来河边捡垃圾,名曰“大水捞海”,把它们带回家当柴火。

除了老房子,老爹的一点菜地,我几乎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比起被洪水淹没的香溪洲上村,我们这里的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我有安稳的工作,牢固的房子,不必担心杨梅烂在树上,不必担心塘鱼逃走,不必担心猪场冲垮,不必担心西瓜绝收……但总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挥之不去。

我祈祷老天不再下雨,我希望亲人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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