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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欠姐姐一世情

 新用户3358hK5m 2021-06-22




我欠姐姐一世情

 文/沙漠里的天                  

(1)

一纸“白血病”的诊断证明像一座大山一样重重的压在了我的身上,让我感到窒息,妻和我抱头痛哭:“我们怎么办!房贷,孩子,已让我们入不敷出!这要命的病,在女儿刚刚出生就匆匆赶来,真的让我们应接不暇。"

夜深了,时钟滴滴答答地转个不停。孩子嘴里叼着妻的乳头悄然入睡,发出甜美地鼾声。泪在妻子的眼角滑落,滑落……

我靠在阳台上的座椅上,望着高楼耸立地万家灯火,听着柏油马路上来回奔驰地轿车的嘶鸣声,美丽的城市夜景今天在我的眼里好似都在为我默哀。

隔壁邻居家的电视里发出萨克斯《回家》的美妙悠扬的旋律,把我的思绪带回到十年前我的乡下老家。

(2)

我的家原在燕山脚下的大山里,这里沟壑纵横,山清水秀。

气势磅礴的燕山被大面积的青松和一些落叶乔木覆盖着。

一到秋天,霜雪过后,山上斑斑驳驳,红黄绿交替,犹如五彩墨盘打翻,把大山装点得像一幅幅浓墨重彩的水粉画。

天然的氧巴林给那里的人们带去了世代繁衍生息的居所。

这里大面积栽植板栗。

一到五月,空气中到处氤氲着栗花的清香。

华盖似的栗树到处一片金黄,毛毛茸茸地黄穗随风摇曳,散发着特有的奇香。

就在那个栗花飘香的季节,接到了姐姐焦急的电话:“弟,赶紧回家,爸爸的病很严重,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的泪立刻在双眸里喷薄而出,“爸,你要等我,我还想和你说说话,我还想让你抱抱我,我还想让你在村口接我回家……”

大三,正是功课最紧的时候,我匆忙地和老师请了假,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车窗外的红花绿柳飞也似的向后滑动,我的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妈妈在我七岁的时候生病死了。

比我大三岁的姐姐刚刚上到小学四年级,为了照顾爸爸和我的饮食起居,不得不丢掉课本,当起了妈妈的角色。

每天为我们洗衣做饭,喂鸡喂猪,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在她的不断鼓励下,我在17岁那年以最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大学,走出了大山,成了全村最羡慕的人物,也让爸爸和姐姐骄傲了很长时间。

(3)

飞跑着走进医院的大门,一口气跑上五楼,病房内,所有的亲人围坐在爸爸的床前。姐姐和姐夫眼含着热泪迎接着我。

奄奄一息的爸爸听见我的哭声,努力地睁开眼,用微弱的眼光看着我:“娃子,不要哭,人总要死的。你要努力,可惜看不到你娶媳妇了!我为你攒了五万元钱在姐姐手里,要努力……”

爸爸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断断续续的遗嘱,我听得模凌两可,当爸爸的手从我的手中滑落的时候,我整个人为之一震,眼前一片漆黑。

我努力挣扎着为爸爸送行,白色的纸片从空中飘撒,落在我的肩头,手中的招魂牌有千金巨重,我那含辛茹苦的爸爸入土为安了,他静静地躺在妈妈的身边,这可能是他最好的去处吧!

风中的雨丝飘飘洒洒,黑色的云遮住了太阳。

我从此成了孤儿,没有妈妈,没有爸爸,唯一的亲人就是留在本村的姐姐一家,憨厚的姐夫,嗷嗷待哺的小外甥。

当我要回学校时,姐姐从她的上衣口袋拿出三万元钱给我。

“这些钱你自己经营着吧,你已经过了18岁,以后的人生自己走,哪里该花不该花,自己掂量着办!姐姐已经有家了,上有老,下有小,照顾你也不现实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我默默地接过钱,心中不禁犯疑。爸爸临死前明明说过5万,姐怎会给我三万呢?

我没有问,但在心中却结了一个大大的疙瘩。我没有感激,一个人悄悄的离开了那个家。

(4)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已过了十年。

十年间我没有回过那个生我养我的村子,也没给姐姐打过一个电话,我带着对她深深地恨意,失去了和她的任何联系。

我努力打拼,为自己在城里买了属于自己的80平米的楼房,又在公司遇见了自己最爱的妻子白洁。

白洁温顺善良,工作能力强。可是为了我们刚刚出生的孩子,她放弃了高薪的工作,做起了全职太太。

本来我们一家三口过的十分惬意,谁知老天总会在人最得意时给你个晴天霹雳。一场感冒,却检查出了白血病。

望着茫茫的夜色,我不知道我还会留在这个世上多长时间。

我不想接受痛苦的化疗,放疗,骨翘,我想有尊严的离开这个世界。

我不想为我的爱妻留下太多的外债,不想让孩子和我的童年一样,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

如果我不在了,妻那么年轻,她会有更爱她的男人给她更幸福的生活,她会努力养好我们的孩子。

烟雾缭绕的阳台,被我一颗颗的烟侵袭着。

夜更深了,仿佛东方发起了鱼肚白。

望着熟睡的妻子和孩子,我拿了几件随身的衣服,一个人悄悄地走出了家门。

我想回老家,去爸妈生我养我的老宅子,一个人走完最后的旅程。

“妻,我亲爱的白洁,原谅我不辞而别。感谢你陪我走过一段幸福的人生!楼房留给你和孩子,好好替我活着!不要找我!”

心中默念着给妻子留的纸条,泪再次模糊了双眸,哽咽在喉地泪水像泛滥的江水,簌簌飘落在黑夜中。

(5)

经过一天的颠簸,我带着简单的行囊,在这金色秋夜,走进生我养我的故土。

宽阔的水泥路代替了原来坑坑洼洼的石子路。

宽阔的广场上,高音喇叭放着优美的音乐,《跳马杆》的歌曲正让那些漂亮的村妇如醉如痴,婀娜的身姿如弱柳拂风,激情四溢。

广场的一角,是一座两层楼房的超市。

璀璨的霓虹灯下,一块写着平民超市的牌子熠熠生辉。

我仿佛看见中年的姐姐穿了长长的膝盖衫坐在超市的门口。

我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进了爸妈在世时的青砖黛瓦的老屋。

院子还和从前一样干净,虚掩的锈迹斑斑的大门发出清脆的声响。

走进屋子,还和爸妈在世时一样,炕上的塑料席仿佛是新换的一样干净。复古的旧板柜擦得如一面镜子,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他清瘦的身影。

太累了,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半点力气也没有。

摸摸自己的额头,仿佛有点高烧。

简单地梳洗,吃了大把的药躺到留有爸妈味道的棉被里,泪再次侵袭了我。

不知啥时昏昏沉沉地睡熟了。

爸爸叼了铜嘴的烟袋锅坐在炕头,烟雾缭绕。阴云布满他的额头,褶皱里跳跃着青涩的寒光。

年轻的妈妈坐在炕稍,盛线的笸箩里放了剪刀和针线板。妈妈正在为他缝补衣服。

我好想爸爸妈妈,没想到家依然在 ,爸妈依然在,他努力的睁开眼想抱抱妈妈。

灯光下只有空洞洞的屋子,墙壁上爸妈黑白的照片正在看着他微微地笑……

月亮穿过竹子的窗帘,影影绰绰的照在他苍白腊黄的脸上……

(6)

“娃子,是你回来了吗?”急促的脚步声随着招呼声在院子里回荡,我想起身,但是力不从心,仿佛一刹那昏了过去……

慌乱的脚步,嘈杂的人群,我被姐姐送进了医院。

一双温暖的手握得紧紧的,一股暖流穿越我的肌肤,输送到心口。

“娃子,睁开眼,看看姐,你和姐说句话,你不要吓我……”

“这多年,姐姐一直在找你,为你打扫房间,我知道,你不会忘掉家,你一定会回来,我一直在等……”

“娃子,你知道,姐姐等你有多辛苦,每次去老屋,你不在,姐有多失望,你回来了,姐有多高兴……”

“你怎得这要人的病啊!你可不能丢下姐姐啊……”

姐姐就这样碎碎念念地叨叨个不停,姐夫在一旁为她擦泪,泪在姐夫的眼眶里打转。

“你别急,说不定还有治,如果能治,砸锅卖铁,我也会帮你,首先你要振作!”

姐夫不住声地劝着姐姐。

(7)

经过一个月的化疗,我保受疾病的煎熬,我的病并没有缓解。

姐姐家的存款已被我花了个精光。还有了外债。

姐姐整日唉声叹气,以泪洗面。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弟,我就这一个弟弟了,我没有爸妈了。我不能让他这么年轻就死啊!他曾是我们的骄傲,他是我们村子唯一的大学生,怎能让他像烟花一样早逝啊!”

姐姐拉着大夫的手痛不欲生。

五十多岁的老大夫为难地看着姐姐,“这样吧,你们去天津血液研究所去看看吧,听说那里可以做骨髓移植,但需要很多钱啊!"

我一再拒绝治疗,我想静静的死在爸妈的老屋里。

这里有我很多童年的记忆,回忆着那些幸福的时光,仿佛死不是痛苦的事,这里是离爸妈最近的距离。

姐姐慌了。她劝不动我,找了很多同乡长辈来劝我。

忽然的一天晚上,妻白洁抱了我们的儿子站到了我的床前。

我刹那间惊呆了。妻瘦了很多,一路风尘,显得疲惫不堪。

"这么远的偏僻小山村,你是怎样找来的?”

妻并没有回答我,把我搂在怀里痛哭了起来。

“你怎能这样,你把我当成你的爱人了吗?为啥丢下我一个人回家,你知道我找你有多辛苦吗?我抱着孩子,到处找你,我还报了警,要不是姐姐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你回了老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甚至找了大小河塘!你太气我了!”

妻子痛苦地哭诉着,仿佛我们离开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原来,姐姐看劝不通我,在我睡着时,偷偷看了我的手机。发现了妻子和孩子的照片,还读了我给妻子的遗言……

(8)

姐姐和姐夫紧锣密鼓地变卖了她家的超市,把钱全都打入了给我治病的卡里。

妻也用我们的楼房贷款了20万元,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情况下我入住了天津血液研究所。

大剂量的化疗,折磨得我生不如死。

姐姐和妻日夜不停地照顾我,喂我吃饭,帮我大小便。

化疗的药液进入我的身体,身体里翻江倒海的反应让我不时地呕吐,姐姐和妻耐心的帮我清理污浊。

经过三个疗程的化疗,我的身体得到初步缓解。但想要完全康复,还需要换骨髓。

当听到有了配对骨髓时,一家人高兴得拥抱在一起。

当我走进仓室的门时,看见妻和姐夫的眼里闪着期盼的泪光。

我四处环顾,却看不到了姐姐的身影。

(9)

仓内灯光暗淡,米黄色的灯光照着我惨白的脸。

我不知道我昏睡了几天几夜,又从死亡谷里爬了出来。

仓外的玻璃门上,妻,姐姐,姐夫正面带笑容地看着我。

大夫说我的手术很成功,因为是同母供体,排异现象很小。我很快转到了普通病房。

妻子一边喂我饭,一边告诉我,是姐姐救了我的命。

她瞒着我们做了骨髓配对,并好言说服了姐夫。

姐夫因为是乡下人,一直担心捐献骨髓后会对姐姐的身体有影响,所以开始不同意姐姐配对。

(10)

经过二年多的维持治疗,我的病完全缓解。我又恢复了青春洋溢的生活。

姐姐的超市因为我的病已经兑换给了别人家。姐夫不得不去外地打工。

我们的孩子慢慢长大,已经上了幼儿园。

为了早一天还完外债,我和妻都找到了高薪的工作。

我们想多赚点钱,赎回姐姐的超市。

因为我知道,那个超市,是姐姐的命根子。

由一个石棉瓦的小卖铺发展到二层楼房的超市,那里面有太多姐姐和姐夫的心血。

一天,妻告诉我,爸爸临死前说的5万元钱,那里面有姐姐出嫁的彩礼钱,还有姐姐要的衣服钱。

姐姐没舍得买衣服,都存在一起给了爸爸,留我上学用。

但是,爸爸的病花去了一万多,加上发丧,也用去一万多。

姐姐那时候的小卖铺刚刚开张,还不怎么赢利,所以她就在存折上支了钱给爸爸治了病,没想到引起了弟弟的误会。

听着妻的话,我的泪如断线的珍珠弹跳下来。为自己十多年来对姐姐的绝情感到无地自容,心中的惭愧像千百条小虫在啃噬着我。

黑夜里,姐姐的身影在我的心海里越来越高大了。

姐姐,我亲爱的姐姐,我那生在大山里的姐姐,虽然你没上过多少学,但是你有母亲般的胸怀,你对弟弟的爱比大山还厚重,比万里长城还绵长,你让我如何来报答你的这份浓于血的恩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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