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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向桥人的艰难创业史

 家乡文化天地 2021-06-26

 

/焕炎(蕲春县向桥乡)

在白水河坝没有修起来之前,白水河的中游,也就是王塝村前的大平坂上是一片荒凉的水泊沙洲,解放后在政府的领导下,这片荒野湿地被改造成了水稻田。在大里坡山脚下,因先天地势的原因,是这片水稻田的最低处,只要一下雨,这里又成了水泊,五十多亩的水稻就淹得没顶了,只有雨水少的年份才能讨得一些微薄收成。
 
1992年左右,附近王塝村瓮门塆的邓玉龙先生常在这里放牛,他是蕲春县一中毕业的高材生,离大学分数线只差几分,是附近几村有名的文化人。窝在山村里守着几亩薄田瘠地过日子,邓玉龙先生是绝不甘心的,他当时是一个有知识、有抱负的青年。这五十多亩水浸田总是浪费了乡民的劳力,且收成是没有保障的,常常让人是白忙活一年,适合做什么呢?小黄牛甩着尾巴在田埂上悠闲地吃草,邓玉龙先生常常在水田边观察着,思索着。
 
我和玉龙哥是同一塆村的,夜晚常去他家看电视、聊天,另外,同塆村的邓路生爹也爱去他家串门,我们三个人很投机,常常推心置腹地探讨关于农村发展、农民出路的各种问题,聊到深更半夜才罢休。我们三个人分别是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每个年代相差9岁,那时电视广告里有一种常出现的产品叫“三九胃泰”,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是不折不扣的“三九组合”。路生爹在全国各地打过工,在山西扛过煤包,在北京房山钻过窖洞,在上海被人骗过;玉龙哥也外出打过工,也开过代销店,可也没挣到钱;我呢,刚从学校回来,因讨厌数学和英语,不想再读书了……玉龙哥说:“我们三人是老中青三结合,各人有各人的优势,现村西那边水荡,年年种水稻,只见种田人出工出力,少见他们有收获。这样太划不来,不如我们接手过来,三人合伙一起创业,进行统一开发,因地制宜地发展水产养鱼,你们看怎样?”“在家乡创业?那很好啊,这些年,我几乎跑遍了全国各个省,在外面挣钱真是犯难啊!好多外地人不把你当人看!”路生爹感动地说,他们俩人的言语感染了我,能够在家里办成一件事业,是胜过读枯燥的书本的,我也乐意加入到创业团队中来。
 

说干就干,第一步,我们兴冲冲地向王塝村委会跑去,向村干部们诉说我们的创业计划,用我们火热的激情感动他们,村干部有一半人支持了我们,答应帮我们做责任田的转让工作。虽然有个别村民很不同意我们把稻田又改作鱼池,说是又退回到解放前,但是我们深夜上门苦口婆心地沟通交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户人家最终还是同意把他的田转让给我们创业。
 
把水田改作鱼池,这是一项大工程,我们希望得到村干部的支持,有少数干部支持,可多数干部认为我们这种事风险很大,他们不愿意插手,怕惹麻烦。我们三个人都是穷人,没有钱请挖掘机,不过那个时候蕲春上半县也很少见到挖掘机。要想创业成功,我们只能发扬电视里工农红军万里长征的精神,敌强我弱也要鼓起勇气向前冲,我们三个人操起家中的农具,在晚稻收割后的九月初,以三个人的微弱力量开始向这个庞大的工程开战,大有当年毛主席提出的“愚公移山、改造中国”的惊人气概。
 
我们三个人很齐心,每天天刚亮就不约而同地来到田野,一起低头使劲地铲土筑鱼塘坝,傍晚天黑透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从九月到十二月,我们每人都铲坏了四张锹,磨破了至少三双水鞋。向桥供销社农具店里操青石镇口音的老板说,奇怪,我这次进的铁铲锹都被你们三个人接二连三地买去了,你们是干啥的?邻村修鞋的王本贵也说,你们三个人差不多隔一天就要到我这里来修水鞋,你们是在干什么惊人的大工程?王本贵因前年创业开石场,不慎被石头砸断了双腿不能下地走路,躺在床上快两年了,所以不知道我们三人在田野奋斗的事情。附近村庄其他人几乎都知道,他们中很多人跑到已逐渐成型的鱼塘边观看,发出各种各样的感叹:“你们三人真是有精神啊,战天斗地,真吃得苦。”“你们苦是真能吃苦,不知政府支持你们否?这么苦干,不知有没有收成?呵呵……”我们三人的手都起了水泡、血泡、黄茧,早晚的寒风一吹,手背手掌又开始皲裂,握那个锹柄铲土,生痛生痛的,为了能够创业成功,我们都不叫苦不叫累,如火的创业激情让我们把所有的困难、痛苦、各类不顺统统都放下,满心希望我们的鱼塘创业明年能够获得成功。
 
过年后,鱼塘终于修筑成了,一场春雨下来,旁边的溪流涨水了,我们也开始欢快地往鱼塘里灌水了。接下来是放鱼苗,因我们三人都缺乏养鱼的经验,因此就像三个学生一样,常骑着自行车登门拜访家乡各村养过鱼的人。这些养过鱼的人,多数是自己育鱼苗卖,他们为了推销自己的鱼苗,总是劝我们要多买鱼苗,说这么大的水面积,在向桥乡除了狮子堰水库,别的地方难以看到。我感到那些养鱼老人们的话不可全信,水份很大很明显,就到县城漕河新华书店花了4元多钱买了一本《淡水鱼养殖技术》,有空就钻研,虚心学习。书中的很多技术要点与那些老人们告诉我们的话相矛盾,我倾向不能买那么多鱼苗,因鱼塘新开水体里面的营养不够,鱼苗多了个体难以长大出售。但因另外两位创业伙伴在家乡里生活多年,四邻八村的都是老熟人,碍不住那些养鱼老人们的情面,决定还是要多放鱼苗,为此事我们三人起了观点争执,但很快又和好了,团结就是力量。
 
到了三、四月,天气变暖,一天清晨,鱼塘里死了七八条鱼苗,第二天又死了二十多条,我们三人慌了,赶忙去问人的问人,翻书找解决办法的连忙翻书看。于是,三人凑钱到县城买漂白粉进行水体消毒,另也到田野里找红辣蓼投入鱼塘中消毒,到山上采松针、松枝投入鱼塘消毒。
 
六、七月份,天气说变就变,暴雨时常来临,鱼塘临河的塘坝原是村民们用河沙草草垒成的,不够结实,常令我们提心吊胆,害怕被洪水冲开,那我们的所有的付出全归零了。一天深夜,我睡得正香,玉龙哥和路生爹来我家院子里急促地报警、叫喊:“快拿稻草和木板去防洪水,今晚的雨水很大,鱼塘坝很危险!”我们三人慌慌张张地来村西鱼塘边,恐怖的夜色下,路已不见了,田畈里全是白茫茫的可怕洪水。幸亏来得及时,我们三人站成人墙,用干稻草和木板加固堤坝,奋战了几个小时终于熬到天亮,雨势小了,田畈里的稻禾也渐渐露出了绿色的尖叶子,我们也总算挺过来了,拖着浑身湿透的惫软身体往村子里走。村子里的人说:“你们三人真是能吃苦啊,怕只怕你们以后要得风湿病的,半夜里起来热人在凉水里泡着。”
 
到了八月份,老天爷又一连十几天不下雨,鱼塘里的水位一天比一天浅,临河的塘坝很多地方开始向外渗水,我们又是十分着急,想尽办法为鱼塘补水,为此还与种田的村民们发生了矛盾。此时,夜里常有青石镇、张塝镇的人来捉青蛙、钓甲鱼,手电筒光柱子常在夜空下的田畈里闪耀。村里的老人说:“你们鱼塘也要看守一下,那些钓甲鱼的,家鱼他们也抓,他们带有鱼网。”为此,我们又在鱼塘边修了个简陋的小房子,晚上去那里守夜,天天不缺,一直到冬天。在寒冷的晚上睡觉时,鱼塘堤坝上,常有冻得呀呀叫的田鼠向我们被子上跳。
 

这年的腊月底,我们干塘了,一年的艰辛创业要见天日了,随着水车的转动,池塘的水越来越浅,我们是既有些兴奋,又越来越紧张,因为我们都担心自己承受不了失败的打击。但是,失败的阴影在我们的心中越来越浓,鱼塘水很少了,看得到阵阵鱼群扭动的灰黑背脊……鱼数目有很多,可都没有长大,凭目测过一斤重的难得有十分之一。原本等侯在鱼塘边准备买鱼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有些人摇着头说“王塝瓮门塆这三个人养鱼是很辛苦,可是一年忙到头鱼却这么小,这怎么卖得出去呢?”
 
辛苦了一年,我们三个人不仅没有赚到钱,还倒贴了不少的投资钱,贷款都还不完。农村人对于创业失败者是很罕有能容忍的,我在家里,常常被长辈们训斥得抬不起头来,也为此与他们发生口舌争吵。玉龙哥和路生爹家里也是一样,因辛苦创业还亏了钱,家里人不理解,亲友们持续嘲笑,因此腊月底几乎天天晚上家庭吵架。在家乡创业真是难啊,于是到第二年,我们三个人也和其他村人一样,打好背包,乘上向西行驶的客车,路过县城漕河镇,一心出门打工,向外乡求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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