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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寄纳兰词:07清平乐·风鬟雨鬓

 邈思遐想 2021-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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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名称是“张广祥”,后改为今天的名称:丁中广祥。“丁中”是我工作单位丁沟中学的简称,“广祥”则是我的名字。常有人称我“丁老师”,这是缘于弄错了我公众号名称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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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节目中,我们已经知道纳兰容若在倾心卢氏之前,曾经和一位神秘女子有过一段可望不可即的热恋。在《画堂春》中,我们分析过这位女子有可能是个道姑。但通过纳兰其他词的描绘,推测该女子为宫嫔的说法也有一定合理性,今天和大家赏读的这首《清平乐》就是如此。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阑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
软风吹过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

匪我思存曾经有一部涉及纳兰的小说,名叫《寂寞空庭春欲晚》,被翻拍成了电视剧。小说的女主角卫琳琅,是纳兰容若青梅竹马的表妹,却阴差阳错入宫成为宫女;更阴差阳错的是,琳琅最终成了良妃,八阿哥的生母,一辈子孤守冷宫,不废而废,却牵动着康熙帝一生的心魂。“寂寞空庭春欲晚”其实来自一位大家不太熟悉的唐朝诗人刘方平,他的一首《春怨》诗写道: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金屋藏娇”的典故想必大家都不陌生。汉武帝刘彻幼时(那时应该还叫刘彘),曾经向姑母许诺,如果能娶到表姐陈阿娇做妻子,一定会造金屋子给她住。阿娇的母亲馆陶长公主为了这个承诺,拼尽全力助刘彻夺得了帝位。然而,后面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汉武帝爱上了卫子夫,阿娇失宠,长年幽居长门宫。据说,司马相如还曾受重金聘请为陈皇后创作了著名的《长门赋》。

由此可见,刘方平这首诗中的女主人公绝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子,而一定与宫廷相关。这不是普通的思妇诗,而是一首典型的宫怨诗。

我们再来看刘诗中的意象,“纱窗”“黄昏”“春”“梨花”,这不俨然就是纳兰《清平乐》的下半片的全部意象了吗?可见,纳兰创作这首词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一个现成的文本的,刘方平的《春怨》很可能就是那个文本。纳兰使用它,其目的也许就在委婉地指向宫廷。

说到这儿,不得不提一句,中国古代的文学,一代代沿袭,一代代用典,往往是一个文本套另一个文本,无穷无尽,越到后面的时代,字词负担越重。所以要真正读懂一些看似简洁的古典文字,学问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我们从未接触过刘方平的这首诗,可能永远无法将纳兰这首词与宫廷女子联系起来。更可能永远想不明白,春花那么多,为什么是“只对梨花”,而不是桃花、杏花、海棠花之类的。

现在我们再来看词的上半片,它写了一个少女偷溜出来与等得焦灼的情郎幽会的场景。

“风鬟雨鬓”出自唐传奇《柳毅传》。落第书生柳毅路过泾阳,阴差阳错救了被夫家虐待的龙女。二人经历波折与误会,有情人终成眷属。柳毅初遇龙女时,文中就是用“风鬟雨鬓”四字来描绘龙女的狼狈落魄模样的。纳兰在此处使用该词,却将偷溜出来幽会的青涩少女写得天真娇憨。让人想起李清照《点绛唇》中的“薄汗轻衣透”和“袜刬金钗溜”。

前人常常将纳兰看作李后主的后身。而这首《清平乐》的上半片所写的初恋场景,本身也像极了后主描绘自己与小周后偷情的场景: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据说小周后鞋子上绑着铃铛,一走路就会叮叮当当响。夜深人静,为了避免自己被人发现,只好将鞋子脱了提在手里,光脚在地上走,跟小猫一样小心。那种少女初恋的纯情,不顾形象、不再故作矜持的全然投入,纳兰词中的“风鬟雨鬓”与之相比可谓异曲同工。男女情人相见后的相偎呢喃也可谓神似。

容若作为贵府公子,要使这种约会成为可能,女方必须也身在纳兰府。后面要能有入宫机会,纳兰府的丫鬟不太有这种可能。推测下来,姨表、姑表姊妹在身份上是比较理想的。我们可以想见,也许女方如黛玉,从小寄居纳兰府;也可能如宝钗,中途为了选秀而进京暂住亲戚家。所以,这份感情可能是青梅竹马的日久生情,也可能是偶然相遇的缘分。

说到此处,不少朋友可能会发现《红楼梦》与纳兰性德之间似乎有那么一点联系。其实,真要仔细分析下来,两者联系还是挺多的,从作者身世、性情,家族命运,情感经历乃至诗词用语习惯,不得不令人产生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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