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王凌琴散文】老槐树下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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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树下的歌谣

原创/王凌琴

门前有两棵老槐树，如伞如盖，荫凉遮天。春日里姑娘们在这里纺线，媳妇们在这里经布，引布(织布前做经线的步骤)。夏季里，老槐树下就坐满了人。老人们一边指着南山山头，一边说，这个是张果老倒骑驴，那个是赵匡胤的下棋亭，另一个是老子李耳犁地的犁沟。孩子们于是伸了圆圆的脑袋，张大薄薄的嘴巴，瞪着乌溜溜的眼睛，一齐朝南看，好象一群鸭子，被无形的手提长了脖子似的。这时只见南山隐隐，就是分辨不清谁是张果老，谁是下棋亭，谁是老君犁沟通一下。老人们于是说，快长吧，长大了到山上去看。于是孩子们便盼着，盼有一天忽然长大。

立秋了，天气转凉，有了早晚。夕阳坠西时，这里便热闹了。性野的大孩子们都去“跑马城"了，腼腆的，小点的，还有文静的女孩子，便缠在爷爷奶奶身边，要听“古经”，爷爷清清嗓子谝开了，什么沉香劈华山，什么雷击张继宝，什么鞭打芦花絮r等等戏曲故事。旁听的还有东邻西舍的婆婆婶婶，爷爷讲到最后，婆婆总是要发一声感叹，一首“麻野雀"就念出来了:

麻野雀，尾巴长，

娶了媳妇忘了娘。

把娘背到冰山上，

媳妇睡到热炕上。

媳妇媳妇吃啥呀？

我吃白馍加冰糖。

娘呀娘呀吃啥呀？

我吃野菜加谷糠。

婆婆念完了就问:娃娃，这个“麻野雀"好不好？娃娃们会齐声喊:不好。婆婆再问:要得要不得？娃娃们又齐喊:要不得。一场孝道的教育就这样完成了。

门前的青石台阶上，还有更小的孩子，他听不懂古经，于是就攀台阶，溜坡坡，不慎被砖头石头砸了，“哇哇哇"地哭。奶奶心疼了，赶紧搂着，一边吹呀揉呀地哄着，一边唱起小曲来:

猴娃猴娃搬石头，

砸了猴娃脚趾头。

猴娃猴娃你甭哭，

赶明儿给你问个花媳妇。

问了媳妇没处睡，

睡在牛槽里。

没啥枕，

枕个烂棒槌。

棒槌滚的咕噜噜，

媳妇睡的呵噜噜。

棒槌滚到河南里，

两个咻咻(麻雀)扳船哩。

棒槌滚到河北里，

两个咻咻捉虱哩。

奶奶吟唱着，倘若孩子不领情，依然胡搅蛮缠，奶奶便会用食指刮孩子的脸，逗他玩，一边说:

羞羞羞，把脸抠，

抠了圪崂(小窝窝)种碗豆，

碗豆没苗，打了娃的秃瓢。

小姐姐听到了，觉得很好听，便也依在奶奶身边道:婆，好听，再念一个。她摇晃着奶奶的胳膊，奶奶早被熊孩子缠累了，敷衍道:完了完了，念完了。可小姐姐不依，拉着奶奶的衣襟撒着娇:不行不行，再念再念。奶奶实在无法，那曲儿果然又象泉水一样流出来了:

曲儿长，曲儿短，

曲儿妈妈怕洗脸。

曲儿他大(爸)别一掴，

曲儿他妈跳河去。

曲儿他大可捞去，

捞下一个猪尾巴，

嘟儿嘟儿吹喇叭。

小姐姐还不满意，说:不行，你的曲儿多着哩。再念。

奶奶侧头问:就一个？

小姐姐点点头。奶奶又念开了:

我的曲儿多着哩，

还在窑窝①搁着哩。

秸枝篾儿盖着哩，

刺黎核(hu)儿采②着哩。

就这样闹着念着，小姐姐也打起哈欠，揉着眼睛，瞌睡虫上来了。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熟，奶奶抱一个，引一个，回家了。

老槐树下的人也散了，夜深了。

注:①窑窝，北方人的土炕墙上挖的一个小窝，为放东西用，上面挂有绘有图案的小帘，叫窑帘。

②刺藜核，学名蒺藜，有刺。

采，扎着的意思。

 

作者简介

凌琴，姓王，喜文学，爱绘画，好音乐，乐文史。多年笔耕，鲜有成就，歪歪斜斜，一串脚印。兴来舞文弄墨，时结青涩小果，乐人悦己，不值一提。自以为天地间一匆匆过客，如草芥之于土地，浪花之于江河，微留划痕，仅此而已！

主编：李跃峰

投稿邮箱：[e-mail]

图片来源：网络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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