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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西夜话〗喜峰口抗战轶事

 燕山茶社 2021-06-30

原载:1995年12月编迁西县文史资料第3辑《古塞撷丛》

撰文:马圣良、王泽余。均为退休干部

编校:马瑞宏

〖迁西夜话〗喜峰口抗战轶事

网络图片

日本帝国主义者于1932年3月在东北建立伪满州国后,为了继续完成其侵略计划,于1933年1月6日兴师进犯山海关。3月,波及冷口、喜峰口、罗文峪等长城各要隘。迫于中国人民高涨的抗日救亡运动的呼声和压力,南京国民政府不得不采取防御对策,下令热河省境内军队开始抗日。

日军于1933年2月24日进犯热河。当时热河省主席兼第五军团长汤玉麟、东北军第四军团长万福麟、万部独立第三十旅旅长于兆麟不战自溃,置热河民众于水火之中。汤玉麟所部之东北军,人称“双枪队”(即烟枪、步枪),特别是当官的,没有一个不吸食鸦片的。他们个个贪生怕死,军纪败坏。汤玉麟人称“汤大虎”。“三麟”把持着热河的政治、经济及军事大权,骄横跋扈,横征暴敛,统军三万余人,无组织、无训练,专以欺压百姓为能事。汤氏父子说:“雄兵百万,发饷就散。”真是他们逼真的画像。日军进攻热河,汤置大局于不顾,却雇用大批汽车,往京津租界抢运私产。汤于3月4日逃离承德后避往沽源。日军仅以128骑就轻取了承德。万福麟在凌源、平泉遭溃败后,径直退入喜峰口,士气沮丧,不堪再战。他们到处抓人抓夫,挨门串户,翻箱倒柜,抓鸡找蛋,抢包袱,搜油坛,瞪眼骂人,态度蛮横。在大宽甸峪马祥家要和面盆,老太太说:“都拿去了,没有啦。”当他们从柜下翻出一个尿盆时,狠狠打了老太太一巴掌,说:“这里还粘着面呢,为啥不给使?”3月8日,二十九军日夜兼程赶赴喜峰口接防,万部败军撤至宁河、宝坻,以后又到廊坊、武清一带重新整编。

二十九军原是西北军冯玉祥之一部,1930年改编为二十九军,宋哲元任军长。该军武器装备极为低劣,步枪仅有汉阳造、老毛瑟、斜五眼、十三式以及从孙殿英处弄来的土造枪,连刺刀都没有。枪械复杂陈旧,弹药补充困难。野炮、山炮全军只有十门,重机枪不过百挺,轻机枪每连两挺。军部面对这种情况,决定发扬老西北军的传统,给每个士兵发一把大刀和较多的手榴弹。在军长宋哲元“枪口不对内”的口号教育下,以日本侵略者为假想之敌,刻苦练兵,教练刀术,全军将士士气高涨。热河失陷后,二十九军奉华北当局命令,立即赶赴马兰峪以东的罗文峪、喜峰口、董家口一带接防。总指挥部设在遵化,三屯营设前方指挥所。师长张自忠、冯治安亲临指挥。3月10日清早,赵登禹、王治邦、佟泽光三位旅长带队赶赴喜峰口南二十里的滦阳城。二十九军官兵亲切地称呼群众为“老乡”,驻地都是自己搭帐篷,一般不住民宅,需要时也是等房东收拾好,屋里没有了妇女才进屋。做饭时,有的连房东家的饭也做出来送给房东吃,大饼缺油少盐,面汤没有蔬菜,他们也不向老乡索要。官兵中有许多从学校来的青年学生,他们看见有的老乡害怕躲到亲戚家去,就向老乡宣传救国的道理说:“我们决不能当亡国奴,受日本鬼子气,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不要怕。”感动得群众都自愿帮助军队放哨和做事。驻守铁门关的官兵为了阻挡日军铁甲车,召集本村群众协助军队到关门子设路障。军民一起抬石头,运木料,上百斤的大石头,他们一个人背起就走,一个多小时就设好了路障。回来后部队还给老乡发了工钱。

日军轻取承德后,即经平泉直下长城各口隘。3月9日,万福麟部从孟子岭退入长城,敌服部和铃木两个步骑炮联合旅团带一部分伪军逼进喜峰口。9日下午,二十九军三十七师特务营首先赶到喜峰口接防。营长王宝良率部争夺高地,不幸中弹牺牲。在这危急时刻王长海团恰好赶到,才稳定了口上局势。10日一早,赵登禹、王治邦、佟泽光三个旅连夜跑步赶到滦阳,并立即奔赴前线。10日一天的激战,弹片横飞,喊杀震天,前沿高地,反复拼搏,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敌人凭借飞机大炮的武器优势,轮番向我军阵地轰击。我军士兵因子弹缺少,多不愿携带步枪,只多带手榴弹,手握大刀片儿,近战拼杀。喜峰口西山因形似桃子,名曰桃儿山,又称猴儿山。我军奋力抢占山头有利地形,前赴后继,视死如归。将士一连连冲上去,尸体一个个滚下来,前面的滚下来,后面的又冲上去。冲上幌城的3个连全部牺牲在日军的炮火之下。我们的大炮太少了,不但压不过敌人,打出去的炮弹还多不爆炸。后来老乡们传说,蒋介石媚日卖国,发给的炮弹里面不装炸药,都是砂土。假炮弹倒不一定实有其事,但乡亲们怨恨蒋介石卖国,痛惜将士无辜牺牲的激情溢于言表。将士们出发前吃的干片大饼,拼杀中个个唇干舌燥,火烧火燎。许多老乡就自动往阵地上送水,送稀饭。有的上去就没下来,与二十九军将士的英灵共同谱写了一曲团结抗日的壮歌。

二十九军被迫退到阮家岭一带与日军对峙,因武器落后,还击不力,日军炮弹不断跟踪轰炸,我军伤亡较大。指挥部将领感到如此拼杀下去,于我军甚为不利,决定当夜(11日)发挥大刀拼杀的特长,利用夜战、近战,出敌不意,予以痛击,把正面交给王治邦旅固守,再由赵登禹、佟泽光两个旅分两路包抄敌人。赵登禹在十日战斗中腿部被弹片擦伤,仍坚持率领董升堂团及王长海团,从左翼出潘家口,绕至敌右侧背,攻击喜峰口西北之敌。另一路由佟泽光率领李思九团和仝瑾莹团从右翼出董家口,绕至敌左侧背,攻击喜峰口东北之敌。王治邦旅则于东西两路袭击得手之际,即行出击。

8日曾下了一场大雪,夜袭的骑兵在冰雪中艰难急切地行进着。午夜后,赵旅董团到达三家子、小喜峰口一带,王团到达狼洞子、白台子一带,各自靠近攻击目标。敌人万没料到我军会来雪夜袭击,个个脱衣酣睡。去横城子的一个先头连,靠近村子后,抓到一个出来打水的车夫。连长向他说明来意,叫他带路,并告诫他说:“带他们进去保你安全,如有差错,决不饶你。”车夫果真顺从地绕过岗哨,把我军带到敌人驻地。士兵们个个敏捷地越进墙去。连长把车夫用胳膊一夹,翻身入院,问明敌首的住室,就把车夫寄放在背处,冲进去先杀了敌首。士兵冲进敌兵住室,没等敌人睁眼抬头,就手握大刀,肘压刀背,顺着炕沿照敌人脖颈处一拉——梦中的敌人,有的登时断了气,有的受了重伤;没受伤的刚爬起身,还没清醒过来,头上就挨了刀。这时,后续部队都已赶到,屋里屋外杀声、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摸到枪的敌人也只好乱放,慌乱中连件衣服还没顾得穿上,连冻带吓,浑身发抖,他们的武士道精神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我军士兵越杀越勇,把对日军的切齿仇恨都凝聚到大刀上,见一个杀一个,手起刀落,污血横飞。天近拂晓,我军带着胜利的欢愉结束了战斗。

在混战中,这位连长腹部中弹,肠子拖出腹外。他自己捆扎一下,刚要出院门,忽又想起那个车夫。车夫已吓得半瘫。连长将他奋力夹起,忍着剧痛带出院外。车夫随着队伍安全转移,我们这位连长却因伤势过重,牺牲在路上。

〖迁西夜话〗喜峰口抗战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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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后杖子的一个营,是由一个西城峪的老乡自告奋勇带路的。他是后杖地主王明柱家的长工,知道日军就住在王明柱家大院内。他首先跳墙进去开了大门。就在同时,我军勇士有的摸了敌人岗哨,从大门冲进大院,也有的跳墙进去。敌人从梦中惊醒,摸枪还击,顿时院内一片刀光剑影,爆炸声声。日军个个龟缩在屋内,无目的地开枪壮胆。我军士兵冲进去,他们还来不及瞄准,正望着大刀不知所措地嗷嗷叫时,就被裸体送去见了天皇。带路的老乡看得兴起,高喊着“也给我一支枪打鬼子。”说着,随手拣起一支鬼子的三八式枪,向鬼子头上砸去。在战斗中缴获的敌人大炮、坦克车,因无法带回,而全部炸毁,其他辎重粮秣亦悉数焚烧。

此时,驻在老婆山的敌人看见火光冲天,知道情况有变,驰来应援。适佟旅赶到,将敌击退,我军由原路返回。

这一夜,鬼子吃了大亏,进犯的两个旅团遭到沉重打击,其中有两个联队全部被歼。这一仗,大灭了敌人的威风,大长了中华民族的志气,二十九军大刀队的英名,从此震惊中外,名垂青史。

12日,日军多次进犯我军通往滦阳、三屯营的要路阮家岭和汉儿岭,均未得逞,竟丧心病狂地从蓝旗地圈来许多老百姓,准备押在前面,冲击我军。消息传来,我军立即安排营救。关押群众的院子靠近城墙。夜里,有人弄来几条大绳子,从城墙上把青壮年悄悄系出城去。第二天,敌人见只剩下几个老弱乡亲,无可奈何,只好作罢,依靠飞机猛烈轰炸。我军虽伤亡较大,但敌人却始终未能前进一步,不得已日军把攻击重点转向罗文峪。在罗文峪敌人也遭到了顽强阻击,战斗更加激烈。敌我在喜峰口相持近一个月,4月11日,敌人从商震防守的冷口突破,迁安相继失陷,二十九军已腹背受敌,不利再战,奉命撤至三河、平谷以东地区。

〖迁西夜话〗喜峰口抗战轶事

二十九军撤退时,群众依依不舍,送出村外,将士们挥泪告别,说:“老乡们躲躲吧,鬼子从东边打过来,咱们顶不住了。”二十九军前脚走,敌人随后从董家口、铁门关、喜峰口一拥而入,尾随我军后面追赶。一个士兵牺牲后还手握刀柄,双目不暝。一个受伤的士兵隐蔽在路边一座秫秸垛后面包扎,被三个鬼子发现,他立即冲出来拼命跑向代王山,刚上山坡,敌人已到近前,他见势难逃脱,就手持大刀向敌人扑去。追在最前面的一个敌人猝不及防,被一刀砍倒,接着和另两个敌人拼在一起,真是情急生智,生死不顾。当他奋力砍死这两个敌人后,自己也已筋疲力尽,因流血过多而牺牲。

4月15日以后,喜峰口恢复了平静。人民群众含着热泪掩埋了英雄们的尸体。以后的数年中,喜峰口群众为了悼念二十九军为国捐躯的将士,总要在除夕之夜,于三关水上发放河灯。百十盏河灯缓缓东去,宛如九天的星群跌坠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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