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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血与雪之殇 风声呜咽的百丈冰崖上。 容颜俊美、一身白衣的男子跌坐在青白色的冰质地面上，悲戚地望着地上躺着的一位长发少女。 少女闭着双目，胸前的白衣被鲜血浸染，成了刺眼的腥红色。 白衣男子抬起眼来。 站在对面的是一位手提长剑的黑衣黑发、面目冷峻肃穆的少年。 手里的长剑和脸上、身上染着斑斑血迹。 白衣男子注视着提着长剑的少年：“你的心……真是铁石做的吗，怎么能下得了手杀她？” 黑衣少年淡淡地道：“我没有办法选择……” “好一个'没有办法’！”白衣男子狂笑起来，随着笑声，他的眼里流出了两道鲜红色的泪水。 少年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白衣男子俯下身，用力将少女抱在怀中。 他久久地凝视着她那绝世美丽的容颜，轻轻将少女凌乱的发丝理顺。 良久，他对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少女，柔声说道：“春回，你安心地睡吧……别担心，我会陪在你身边，一直到你醒来……” 他抬起头，流出血泪的眼睛死死盯着少年：“我对天发誓，十年之后，一定会将你从长眠中唤醒！” 忽然间，整个冰崖充斥了一股狂乱的寒气。 这寒气围绕在白衣男子冷水寒的周围，旋转着，渐渐形成了层层莲花状的冰凌。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冰凌将白衣男子和他怀中的少女完全覆盖。丁离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任凭寒气在眉间发际凝结…… 第一章 少女的烦恼 八年后。 阳春三月，大地复苏的时节，原先黯淡的草木似乎一夜之间被渲染上了满目的新绿。熬过五个月寒冷萧瑟日子的人们，纷纷结伴，出游踏青。 正午时分，大道上飞驰而来一队人马却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四位骑手护着两辆马车沿大道匆匆而过。引得路人避让的同时，都不禁纷纷猜测其去向。在这样的日子里，会有什么事比欣赏眼前的美景，来的重要呢。 马车里也有人这样想。 “其实，根本不用这么着急赶路嘛！”一个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反正要到六月才成亲，我们大可以游山玩水慢慢走嘛！对不对，红映姐姐？” 说话的是一个坐在马车里的名叫燕祈儿的少女。 她今年十五岁，一张小小的圆脸，偏偏眼睛很大。尖尖的下巴，翘翘的嘴唇。说话时摇头晃脑的，头上髻子左右各挂三个金铃铛便叮当作响，更添娇憨可爱。 她娇小的身上穿着浅黄色衣裙，腰系绿底黄花腰带，足蹬白色厚底高筒靴。是个清丽动人的少女。 她伏在马车窗口向外望着。 看到美丽的风景在眼前飞逝，自己却不能停下来细细欣赏，不禁心生埋怨。 被燕祈儿叫做“红映”的女子，二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劲装，干练而美丽。她坐在车厢的角落里，正仔细地整理百宝囊，听到问话，抬起头微笑道：“你好不容易才答应做新娘子，当然要赶快把你送上门去，以防你反悔呀！” 对于红映的回答，祈儿轻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她素日在家，有“小麻雀”之称，高兴或生气，都有很多话说。因此，现在的平静和沉默，就显得有点古怪了。 好奇于她的沉默，红映收起百宝囊，坐到了祈儿身旁，一边拨弄她被风吹乱的长发，一边问。 “一路上我都在猜呢……刚说要让你嫁到丁家时，你整整哭闹了三天三夜，我还以为你是宁死也不会嫁的！可你现在却变得这么听话，到底你是如何想通的呢？” 祈儿转过脸看着红映，轻灵的眼波中闪动着顽皮。 “这是秘密！”她忍着笑，得意地说道：“总之，我是不会轻易就让他们如愿的！” “他们？”红映不解地问：“是谁？” “唉~~ 这还想不到啊。”祈儿撇了撇嘴：“当然是狠心抛弃了我，不管自己女儿死活的我的爹娘了！还能有谁！” 红映有点紧张：“你的打算，该不会是想在我们不注意时逃走吧？这可不行！你这样做会毁了燕家堡的……” “名声嘛！”祈儿挥挥手，一脸不耐烦地打断红映的话：“哼，虽然名声这鬼东西长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可你们每个人都把它看得比命还重要似的！我才没兴趣拿它来玩呢。” 红映正色道：“你觉得，燕伯伯和燕伯母会把名声这种事，看得比你的幸福还重要么？这门婚事是由燕家和丁家的两位太夫人定下的，的确不能轻易反悔。但这次送你去绿谷，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丁家的素心口诀，只有它，才能治疗你的心火之症啊！” 祈儿将风吹到脸上的发丝拨开，撅着嘴说：“什么心火症嘛！我一直听你们说这病症如何严重，可我自己怎么全无感觉呢？” 红映叹气：“因为每次发作，你就昏倒了，当然不会有感觉了呀！” “是吗？”祈儿不大相信：“就算我需要丁家的素心决，也不应该要我以身相许啊，如果为了治病，就得嫁给丁离，那岂不是天底下的有心火之症的女子都得嫁到丁家了！” 红映失笑：“心火之症是稀罕的病症，不会有很多人得的。” “那就是说我这是活该倒霉了？” 红映不知怎么回答了。 祈儿无趣地打个哈欠：“哎呀！一直坐马车真无聊，我都希望早点到丁家了！” “大约明天就能到了。”红映安抚苦恼的祈儿：“绿谷丁家是武林中的名门世家，你去了一定不会失望的！” “那就只有天晓得了！”祈儿翻个白眼，叹了口气说。 黄昏时分，燕家的马车在骑手的护卫下驶入了一个小镇。 青树镇。 祈儿抛开心头的烦恼，满怀好奇地打量这个镇子，感叹着它的热闹与繁华。 红映微笑着：“这一路上再往后就只有零星的村落了，所以，青树镇虽小，却是这方圆数十里的商贸重镇，当然会热闹了！” 祈儿奇怪：“红姐姐怎么知道这里的情况？难道你来过这里吗？！” 红映做出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只是必知的常识啊！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若像你一样事事大惊小怪，会被同道笑话的。” 祈儿撅着嘴：“我长这么大才第一次出燕家堡，会大惊小怪也很正常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拿这个来笑话我！” 红映呵呵笑着：“莫生气，莫生气！我在开玩笑呢！” “坏心眼！” 祈儿还是气鼓鼓的。 说话间，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 客栈门上挂着一块乌木大匾，写着店名——“云来客栈”。 这家客栈是这个镇上唯一的一家，规模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站在店门口的两个伙计见客人上门，精神抖擞地迎上来接待。 祈儿弯腰从车中钻出来，正想自己跳下车时，走过来一名面目清秀的年轻骑手扶她下马车。祈儿抬头望着客栈大门，问道：“三哥，这家店叫'云来客栈’，是不是会有云飘进屋子里面去呢？” 年纪只有十八岁，性格憨厚温和的燕叔翼笑道：“这'云来’是取'客似云来’的意思，不是说云会飘进屋里去。” 红映轻盈地从马车上跃下，微笑着说：“祈儿她呀，就是古怪的想法特别多！” 祈儿红了脸，却还嘴硬：“可我们一下子来了八个人，不就像很大一片云彩么？我们进去，不就是等于'云飘进屋子里’了吗！我说的不对吗？” “是啊，是啊，你说的很对！”燕叔翼笑着轻轻拍了拍祈儿的头顶：“进去吧，大哥二哥和师叔都在里面呢！ 祈儿踮着脚尖，将一片树叶从三哥的肩膀上拿下来，笑嘻嘻地说道：“我先帮你点一大盘牛肉，等你来吃，好不好？” 燕叔翼对小妹点点头，转身带着两位马车车夫一同跟着店里的伙计安排马车和马匹去了。 红映微笑：“三弟对马匹总是特别爱护呢。” 祈儿将一条小辫子甩到脑后：“当然啦，马是三哥的命嘛！” 她们走进客栈大堂内，果然，蓄着半尺长大胡子，满脸威严的李饶师叔和大哥，二哥都已经在里面了。燕伯飞和李师叔正在低声交谈，见祈儿进来，李饶便示意燕伯飞停止了谈话。祈儿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到了这里，便不用担心……”。 大哥和李师叔平日都很严肃，祈儿生怕受拘束，便拉了红映和她在与他们相邻的另一张桌子前坐下，看着二哥和店老板。 善于与人交涉的二哥燕仲翔不知在对客栈老板说着什么。那矮胖的店老板一脸是笑，连声说着好的，好的，似乎一下子迎来八位客人把他乐坏了。祈儿看到他喜笑颜开的模样，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与客栈老板说完话，燕仲翔走了过来。 不等他坐下，祈儿就迫不及待地问：“二哥，店老板怎么乐的嘴都合不拢了？你对他说了些什么啊？” 燕仲翔是个长得极为英俊的青年，二十五岁的他身材瘦削，是燕家三兄弟里个头最高，脾气也是最为顽皮的一个。逗祈儿生气是他最爱做的事情。因此看到祈儿好奇的急切模样，他却偏偏故意紧闭双唇，不予回答。慢吞吞地在两张桌子之间坐下，这才笑道：“看来，我们家祈儿得了个好夫婿啊！” 满怀期待的祈儿几乎趴在桌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回答牛头不对马嘴，众人都很是疑惑。 燕仲翔笑嘻嘻地解释道：“刚才我去订客房，那店老板一听我的口音，就喜出望外地问咱们是不是来自'燕家堡’的。说是丁家十天前就包下了这家客栈，只等我们来入住，好好招待呢。” 他望着祈儿，挤挤眼睛扮个鬼脸；“咱们这些日子忙着赶路，今日托你的福，可以好好歇一歇了！你以后可要好好谢谢'人家’才行啊！” 祈儿满心不屑，歪头看着别处，压低声音“嘁”了一声。 红映暗笑，装作没有听到。 李师叔摸着胡须，点头道：“丁家少爷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咱家祈儿虽然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做事容易粗心大意，嫁给这样的人，正好可以弥补祈儿的不足。” 他心思缜密个鬼！ 祈儿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怕他们继续说丁家的事，祈儿想方设法转移话题，转头对红映说道：“红姐姐，我们点菜吧。” 红映知道她的心思，便连忙点头。 燕仲翔却不肯放过这个作弄祈儿的机会，他嘻皮笑脸地揉着妹妹的头顶，连声说：“好福气啊，好福气！嫁给这么细心的夫婿，我妹妹不用担心没人疼爱了。” 祈儿又气又急，一把抓住二哥的手要咬。 众人以为她害羞，不禁都笑了起来。 这时，安顿好马匹的燕叔翼走了进来。见大家在笑，便问怎么回事。嘴快的燕仲翔将刚刚的对话又讲了一遍，最后加了一句：“如何，咱们这妹夫不错吧？” 气得祈儿抓住他的手臂使劲掐了起来。 燕叔翼点头：“我们将宝贝妹妹千里迢迢给他送来，他当然应该做些准备了！” 燕仲翔的胳膊被祈儿连续掐了好几下，实在是痛不过了。便赶忙将三弟拉到自己的旁边坐下，挡住了祈儿的“进攻”，他自己躲在燕叔翼的身后得意地笑着，还一边向祈儿扮鬼脸。 因此，当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来时，祈儿早已食欲全无了。 本来祈儿生活的很自在。 虽然燕家堡的限制多，她又是女孩子，常是不许做这，不许弄那的。但至少，只要不做越轨的事，大部分日子还是很惬意的。 哪里想得到，突然有一天，不知从何处就冒出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 “未婚夫”来，搅乱了她平静的生活。而她发现，全家似乎都很想把她嫁出去——在她又哭又闹，企图让爹娘改变决定时，竟然所有人都劝她接受这件事，没有人是站在她这边的！ 这已经够让人郁闷的了，可身边偏偏还有个没心没肺的二哥，一天到晚拿这件事情寻开心，祈儿快要气死了。 夜里，祈儿双手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兴冲冲地回到她和红映一起住的上房。 脚跟都还没站稳，她就急切地说：“红姐姐，红姐姐，你知道我刚才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正在整理床铺的红映摇头道：“我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怎么知道你听到什么了。” 祈儿使劲忍着，不让自己笑：“刚刚我去厨房找吃的东西，有两个伙计在干活，他们一见我就好奇的不得了，问我是不是你的贴身丫鬟，还问是不是你要嫁给丁家少爷呢！” 红映皱眉：“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说——是啊！是啊！”祈儿放声大笑：“笑死我了！哈哈……” 红映摇头，娥眉微蹙：“真不应该让你自己去厨房，我就说怕人误会，你看吧！” 祈儿呵呵笑着：“这说明啊，红姐姐比我更像个千金大小姐！” 她将手里的盘子放在屋子正中的八仙桌上，也不坐下，一边喊着“饿死了”一边双手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就吃掉了大半。 红映担心地说：“慢点吃，别噎着了。” 祈儿一边吃一边说：“没事，没事，晚饭我根本就没吃什么，都是被我那个讨厌的猴子二哥气的！” 她三下两下吃掉一个包子，又拿起一个：“这肉包子很好吃哦，红姐姐你要不要也吃一个？” 红映连忙摆摆手：“我要睡了。你小心晚上吃多了，睡觉会不舒服的！吃了这个就过来睡吧。” 祈儿点头：“好的好的，你先睡吧。” 红映不放心，又叮嘱道：“你可千万别趁我睡着了就偷溜出去玩呀。” 祈儿满嘴塞得都是包子，没办法说话，便尽量让自己的脸显出“明白了”的表情。红映放下心来，上床躺下，不一会就睡着了。 祈儿将第二个包子吃完，意犹未尽地看着盘子中剩下的三个包子。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食欲。她拿茶水漱了漱口，站起身离开了桌子。 祈儿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响动地将窗户推开。 窗外，一轮圆了大半的明月静静地悬在半空中。三月的夜里，虽然已没有了冬季那彻骨的冰冷，但徐徐而来的风中还是夹杂一丝寒意。祈儿不禁抱起了手臂。 真是的，如果小时候听娘的话，好好练习武艺，现在不就可以趁这个无人注意的好机会逃走了吗？ 人要是能预见到未来的事该多好啊！ 那样的话，明天会发生什么事；那个计划能否成功？ 要嫁给的男子，是不是个丑八怪等等，这些恼人的问题就可以统统解决了。 唉——？ 祈儿正胡思乱想着，窗外突然出现的人影将她的意识拉了回来。祈儿定睛一看；原来是燕仲翔出现在了面前，正笑嘻嘻地倚在窗台外看着她。 “你干吗”祈儿给吓了一跳，不由怒视着他：“不去睡觉，在做什么？是不是又想让我掐几下，你才舒服？” 说着，她使出绝招“小鸡啄米”向二哥的手背“啄”去！ 燕仲翔呵呵笑着左躲右闪：“别闹，别闹！你不怕吵醒你的红姐姐吗？” 祈儿听了急忙回头去看，幸好红映睡得很沉，他们兄妹的打闹并没有吵醒她。祈儿做出受惊吓的样子，对二哥吐了吐舌头。 燕仲翔笑着压低声音说：“我可是奉李师叔的命在守夜呢，很辛苦的。你不拿好东西慰劳我倒也罢了，还要掐我。真是太没良心了！” 祈儿撇嘴冷笑：“嘁~我的能耐你们又不是不清楚，用得着这样防范吗？安心去睡你的觉吧，我跑不了的！” “瞧你说的！我们不是在防你，别像个小刺猬似的好不好！” 燕仲翔敲了敲妹妹的额头，向她身后看了看。 “桌上的包子你还吃吗？不吃就给我吧。晚饭时你尽给我捣乱了，弄得我没吃饱，正好饿了呢！” “明明是你在给我捣乱，还反咬一口。这包子就是给了小狗吃，也不给你吃！” 祈儿怒气冲天，可嘴里是这么说着，她还是把包子递给了哥哥。燕仲翔一再嘱咐祈儿早点睡觉，自己吃着包子四下查看去了。 祈儿把空盘子放回桌上，转回身扒在窗前向院子里看去。 小院由四间上房和两侧各一间厢房组成，四周还有高墙围绕着，看上去显得安全极了，哪里会什么出危险嘛。 “李叔叔真是爱操心。莫非……练武练得久了，就会变得很多疑吗？” 祈儿不禁哑然失笑起来。过了一会，觉得有了点困意，她便直起身，准备把窗子关上去睡觉。手指搭在窗棂上，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让她打了个寒颤。 窗外，原本黑漆漆的夜色中，毫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鬼魅般的人影。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祈儿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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